罗老太太含笑喝了一口茶,慢悠悠地说:“这怎么合规矩呢,我是为我那不成器的孙女来的。”
孙女?罗老太太这么多孙女,究竟指的是哪个?
没等顾女先生问,罗老太太就继续说:“我那孙女昨日病重,我劝她不要来进学,她偏要来。说是女先生不见她去进学会怪罪她。宜宁平日脾性暴躁,却对女先生格外的忍让,那是我教她要尊师重道。我跟她说,女先生最是明理,罚你总归是有道理的,你听着就是了。宜宁后来就从来都不抱怨你了。”
顾女先生笑容一僵。
罗老太太却继续说:“昨天她实在不舒服,叫丫头在旁倒个热茶。听说女先生不依不饶,非要让丫头出去,宜宁也没有说什么,便让那丫头出去了。但是女先生还要罚她抄书,以至昏倒,被抱回我那里……我看到实在是心疼极了。平日教她尊师重道,说女先生说的话总是有道理的。”
“但是现实却让我老婆子无话可说。我都羞愧自己劝过她那些话。恪守规矩,这就叫有道理了?那我倒是想问问女先生。若是你路过一户人家,看到里面起火却无人救火,孩子在里面都要被烧死了。这时候该不该恪守规矩?你是任由孩子被烧死在里面,还是撬门进去救人呢?”
顾女先生有些愣住了,随即脸色发红:“自然……自然是救人,但那毕竟是人命啊。”
罗老太太听到这里,声音徒然凌厉:“那女先生是想说,宜宁的命就不是人命了?”
顾女先生有些忐忑不安,罗老太太平日看着温和的人,说起人来可是半点不留情面的。目光带着威严,看得人冷汗都要下来了。她被这么一吓,立刻道:“七小姐自然是人命。”
罗老太太的语气又和缓了些:“我这孙女自幼丧母,我人老了,怕是护不住她的。别人就寻着机会的欺负她。就是上次,女先生看到宜宁罚那个小丫头,也是因为那小丫头对她出言不逊,宜宁气急了才罚的。宜宁若是不强硬些,别人只会如女先生般的欺负她。”
“但女先生若是有判断,就知道宜宁从未犯过大错。她虽然性子不好,却是个善良的。女先生自己也可说,宜宁可对你做过什么过分的事?你平日对宜宁过分苛责,宜宁可从不曾向我这老太婆告状的。”
顾女先生被这一连串的诘问,怎么对得上话来。
她的确是对这位七小姐有偏见,才对她如此严苛。
却没想到这位七小姐昨日是真的病了,而且这一桩桩,一件件的,分明就是说她是非曲直不分。又分明是在说她冷漠无情。
顾女先生哑声半晌,才道:“老夫人说的有道理,我受教。”
罗老太太这才让她坐下,叹了一声。“你知晓就好,这孩子不易,还望你日后照拂她些。”
顾女先生听了罗老太太的话,思考了许久缓缓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