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儿见了却惊叫:“橘子!粮食堆里可断不能拿来埋屎的!”
橘子气得眼前一黑,桃儿却不由分说,忙将橘子强行拉走,抱到板车上。
板车上的橘子生气地缩手,看着桃儿自顾忙活——大家的名字都是果子,桃儿竟这样不信任它。
夏风有助于扬场,却也很容易刮来阴云。
夏日的雨来得很快,眼见太阳被掩去踪迹,风中渐有了潮湿气息,各谷场上一片忙碌呼喝,桃儿和王介争着袋口,奇生和卓妈妈铲粮装粮。
贞仪从私塾里回来,陈凝田照例跟着,二人远远便见谷场上正忙着装粮,赶紧也跑过去帮忙。
人多干活快,大家匆匆忙将粮装完,卓妈妈拿手掌拢了拢最后一捧粮食,在手心里吹了吹尘土,放进麻袋里。
豆大的雨珠砸了下来。
“下雨咯下雨咯!”有赤足的孩童奔跑欢呼,夏日里突然降下一场清凉大雨总会让孩子们莫名兴奋。
大人们就没有这样的好兴致了,有人还没能装完粮食,王介让奇生和桃儿去帮忙,自己和卓妈妈将粮袋往板车上装,贞仪和陈凝田以及陈家婢女也帮着搬抬。
卓妈妈推起板车,快步往家里赶。
贞仪抱起不喜欢雨水的橘子,跟在后面跑。
王介跟在车旁扶着车上的粮袋,脚下也走得飞快,下一刻,却觉头顶的雨珠忽然消去,视线也暗了暗,他转头,只见陈凝田举着伞跟了上来。
“……别淋了粮食!”见他看过来,陈凝田忙将伞又往他那侧挪了挪,自己淋着雨,边快步走,边道:“你好不容易收的呢!”
没下过田的官家小姐原本未必有那么看重爱惜几袋粮食,只因是他收的。
夏日的雨水打在油纸伞面上发出轻响,又似颗颗砸在少年人心头。
雨滴裹着麦壳碎屑与尘烟,腾起雨雾,荡出夏日雨天特有的泥土气息,贞仪和橘子都很喜欢这个味道。
雨水来得快,去得也快,次日天色便又重新放晴。
这个时候西瓜也熟透了,拿食指敲一敲只听邦邦响,刀尖刚划开一点口子,整个瓜便迫不及待地“咔”地一声裂开了,露出脆脆沙沙的瓜瓤与清爽甘甜的瓜香。
晚间,星辰稠密的夜幕下,王家小院里,贞仪一家在葡萄架下吃瓜喝茶。
一牙牙切好的西瓜放在石桌上,甜味招了苍蝇来叮,橘子跳上石桌,负责驱赶这些不速之客。
西瓜性凉,贞仪未允许咳病仍未好全的祖父多吃,王者辅也很听孙女的话,只用了一块儿,便靠在藤椅里慢悠悠喝茶。
贞仪啃着瓜,坐在一旁,和大父一同仰头看着星月。
桃儿打了凉凉的井水,拿铜盆端来,贞仪洗了手脸。
次日,得了祖母的交待,贞仪往金陵家中写信,写罢祖母交待之事,贞仪另外先问了阿娘可好,又问了静仪可好,末了向父亲讨问医治咳病的良方。
整个芒种时节的晚间,贞仪都在葡萄架旁吃西瓜,和大父一起观星说星宿天象。
待到葡萄架上坠着的一串串小葡萄开始外皮发紫,摘一颗到口中尝一尝,终于有了甜味,而不再一味酸得贞仪面目扭曲时,夏至便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