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站在大车上当瞭望塔的严高,见到御兵司退场,这才跳起来朝许洛胸膛兴奋的捶了一下,然后便大呼小叫起来。
“庞老汉,庞老汉,你个驴日的,还不赶紧滚出来……”
其实根本不用他叫嚷,兵士一退,一直被困在屋子里的庞老汉,便灰头土脸的走了出来。
他没好气的瞪严高一眼,然后才走到许洛跟前。
“小洛,这回是庞老汉欠你个人情!”
“哈哈,那一顿酒可是不够!”
许洛打趣大笑,庞老汉一愣神遂即也跟着笑起来,眼底的感激神色却愈加浓郁,这个小兄弟可交!
“说说,既然事情咱们揽下了,总要查个水落石出,不然没得落了驱邪司脸面,到底出了什么古怪事情?”
许洛可不愿见庞老汉这般扭捏样子,直接岔开话题。
庞老汉接过严高递过来的皮囊,仰天灌了几口酒,这才长舒口气缓缓说起来。
自从十全街莫名出现雨夜怪影之后,有闲汉突然发现,那些平日里走几步路都喘气,没事就喜欢坐在街头巷尾晒太阳发闷呆的老头们,竟然连着好几天都不见人影。
当地里正还以为是这些人年纪大了,不声不响的死在屋子里,赶紧带人上门一一查看。
可这一查看,当真是差点没把人笑死。
这些老爷子一个个要么缺胳膊少腿,要么风烛残年、半只脚都踩进棺材里,可却同时得了一种病,或者也不能说是病,阳气枯竭!
这症状要是放在新郎官身上,大家都肯定是一笑置之,可放在这帮老头子身上,啧啧,那脑海中画面当真是美不胜收!
咋地,这天下男人都一个德性,至死都得是少年呗!
里正连忙请来医师小心看护着,一来这些人都是给大燕立过功、流过血的,确实值得人敬佩。
二来别看这些人个个穷困潦倒,身边也没个儿孙亲人,可却也不是他一个小小里正能得罪的,谁知道糟老头子当年又替哪位大人物挡过枪、挨过刀?
人生四大铁这句话,里正虽没听说过,可这道理他却是懂得。
不光是看病照顾,还自掏腰包狠狠买了些上好药材送上门,至于事情始末,他顾及这些老军的面子,更是守口如瓶。
可没想到,半个月后同样的事情又发生了。
这下里正彻底麻爪,反应过来后才察觉出不对。
哪有这么巧的事情,就算这些老军不缺银铢,掏出棺材本也要唱一曲从前少年,可也得哪家暗娼青楼愿意接呀!
能做这一行,哪个不是眉眼通透?
赚不赚银铢、尽不尽兴且另说,这一个弄不好,这随便哪一个躺在楼子里不能动弹,那御兵司还不得把她们的皮剥了!
好死不死,庞老汉当年的那些老伙计,却正好在躺倒的老军中占了大半数量。
庞老汉来第二次便察觉出异常,原本生龙活虎的老伙计,却是连床榻都爬不起来,这他娘的,是遇上了狐狸精?
可还不等庞老汉查出个所以然,里正已经直接上报给御兵司。
本来这种事情,御兵司随便来个人吆喝一声,这事我御兵司管了,庞老汉只怕就灰溜溜走人。
可谁也没想到,这回竟是俞铁头亲自出马,还将庞老汉给堵在屋子里,放话让驱邪司来接人。
这明摆着是要下驱邪司面子呀!
严高与许洛互视一眼,又不约而同的垂下眼帘,决口不再提这件事情。
“走吧!来都来了,先去那些出事的老人屋里看看再说。”
严高让庞老汉带路,三人再次钻进庞老汉刚走出来的屋子。
屋子里显得十分凌乱,东西翻得乱七八糟,看着许洛两人看来的疑惑眼神,庞老汉直接摊摊手。
“这可不是我干的,御兵司那帮混帐就跟蛮牛进圈一般,难道我还敢拦?”
许洛木拐一挑,将刚被人推倒的桌子翻起来,四周打量一圈,这名老军日子明显过得还行,屋里诸多用具并不显得寒酸。
三人对此也并不意外,因为大燕朝对这些因伤而退的老军,严格来说也称得上仁至义尽。
退伍时会有一大笔荣酬金,伤残病痛有专门医馆诊治,逢年过节也会有专门的官员来探望,劝业司有很大一部分政绩都是在这些人身上刷的。
这些老人之所有看起来脏乱潦倒,大多也是因为亲情方面缺失罢了。
许洛眼中微微泛起红光,逐一打量屋中摆设。
可哪怕在通幽法眼下,依然没能发现半点端倪,最后他将视线放到屋子中唯一的床榻上。
还未走近,许洛便闻到一股熟悉而又陌生的淡淡腥臭味道,他皱皱眉,仔细打量着床榻上那位还在昏睡的枯瘦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