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噫,不想族叔竟归来京师矣!”
夏侯玄冁然而笑,拱手作礼,“族叔当年不辞便悄然归去桑梓,竟三年之久。今归来亦不知会,由此可知,族叔不亲我也!”
两人虽然辈分有差,但年纪相近,兼皆正当年轻,言辞之间倒也无需拘束。
“有劳泰初挂念。”
闻言,夏侯惠颔首而笑,略带歉意说道,“我昨日方归至家中,今日便来叩阙,属实无暇分身,非不念亲族也。不过,昨夜家中大兄有言,不日将设家宴,届时泰初若有闲暇,还望来赴。”
设家宴?
而非广邀京师才俊同乐论道?
略微扬眉,夏侯玄颔首朗声说道,“若当闲,必前去叨扰。族叔,宫阙非闲谈之处,我且先自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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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视着犹如众星捧月的夏侯玄缓缓离去的身影,夏侯惠收起笑容,继续耷下眼帘养神。
他知道,夏侯玄此后都不会邀请自己一并交游了;就如夏侯玄也知道,他方才声称的不日设家宴,乃是重申自己仍喜清静自守的托词。
二人道不同,故而很有默契的保持距离。
算是君子和而不同罢。
司马门外的喧嚣,随着夏侯玄进入南阙后恢复平静,往来众人的目光依旧会撇落在夏侯惠身上。
比起先前的好奇,不同的是他们目光里多了些许不解。
或许,乃是觉得同样弱冠的夏侯惠,竟会对名动京师的夏侯玄如此平淡吧。
又是好一阵等候。
约莫两刻钟后,一小吏打扮之人匆匆而来,目光在阙外环视一番后,便来到夏侯惠跟前作礼,“在下乃中领军署书佐,敢问足下乃是夏侯稚权否?”
“是我。”
“请足下随我入阙。”
........
应该被天子招去了,中领军并不在官署中。
那小吏引夏侯惠至,径直领印绶以及让他录籍罢,复引去一楼舍中,留下“此乃诸散骑候驾待命之处,君自入,在下尚有他事,不能逗留”后,便躬身行礼急匆匆的离去了。
此处楼舍很小。
只有十数根柱子就撑了起来,没有多余的屏风格挡,从外便可一目了然,且分作上下两层,应是以散骑常侍与侍郎尊贵不同而分阶的。
亦很冷清。
楼舍外不见甲士,入内亦无人影,一层内唯有四只案几分错而落。
每只案几之侧皆有笔墨、空白的竹简与少许绢帛,不同的是最上首的两只还搁置着些许案牍与私人物品,显然已经属他人了。
缓缓步入的夏侯惠,大致看了四周,便选了下首左侧的末席入座。
初来乍到嘛,还是谦逊点好。
没必要在一些小细节上引来同僚的不满。
不过,有时候事不遂人愿。
就在他觉得百无聊赖,索性闭目回顾昨夜长兄讲诉的朝中局势之际,一记颇为拘谨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那個,这是我的席位。”
咦?
末席都有人抢啊?
闻言,夏侯惠睁眸循声而顾。
只见一身长不足七尺、年岁约莫弱冠之人,正前趋着身体,头微俯、肩略耸,满脸难为情的看着自己。明明身着绛服、头戴武冠,是为显贵之臣,却浑身都洋溢着久居人下的卑微与拘束。
此子应是毛曾吧?
心中暗道了声,夏侯惠连忙起身让出席位,含笑拱手作礼致歉,“抱歉,甫入宫禁,有失礼数,还望足下不罪。嗯,我乃夏侯惠,字稚权,不知足下如何称呼?”
“我....我....”
被问的那人,神情愈发拘束了,面红耳赤的磕磕碰碰说不出完整话语来。少时,似是想起了什么,笨手笨脚的还了礼,终于挤出了一句,“我是毛曾。”
呃~
果然!
听到回答,夏侯惠须臾间就了然,为何今日自己在司马门外等候了许久与那书佐吏匆匆离去了。
不外乎,乃天子曹叡试探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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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自西汉宣帝亲政(公元前68年)始,每五天一听朝,后成定制。魏承汉制,无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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