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
悄然深呼出了一口气,曹叡缓缓将藏在铜臺案之下的拳头舒开了,抬手制止群臣的弹劾,注目着伏拜在殿的夏侯惠,面无表情的发问,“夏侯侍郎此言何解?”
“回陛下,臣惠以为,吴侍中之上疏有扰乱纲常、流毒社稷之罪!”
闻问,夏侯惠先是一个稽首,再直起身口若悬河。
“陈公乃社稷重臣,武帝以治世之才而不吝擢拔,先帝在东宫时亦深敬器焉,待以交友之礼,且遗诏辅政。今吴侍中言陈公才能平庸、在位不谋政、无有国相之才,此非指摘武帝、先帝无有识人之明邪?此一罪也!”
“夫尺有所长、寸有所短。明主在上,各尽其用、人尽其才。诚如吴侍中所言,司马公忠亮为公、是为社稷之臣,然而何以出鄙夷陈公之言邪?陈公竭忠尽职,于我魏国有制定法度、定制社稷抡才大计、有谏劝武帝文帝任贤用能之事;且任朝中重职数十年,未尝言人非,以身作则推行德化靖安社稷;鲠直清严、不屑为招权纳贿、骄奢柔谄猥鄙之行,肃庙堂风化之功,此乃至德纯粹者也!吴侍中无视陈公之功而构陷诋毁,此二罪也!”
“三罪者,乃吴侍中本为武帝召才之选,先帝爱其才而屡番擢拔,委以重任;陛下更选为侍中、视为辅弼大臣,恩隆如再造,彼当斟酌损益进尽忠言、庶竭驽钝以报社稷!而今,陛下以社稷安危大计咨之,彼竟不进外讨蜀吴不臣、内靖黎庶安业之言,竟搬弄口舌、妄评三公,挑庙堂公卿褒贬不义。此风若长,庙堂诸公百官何自处哉!社稷何以安邪!”
“臣惠位卑人微,无有置喙吴侍中之权。然忠义填膺,不敢目睹邪风长于庙堂而自安,故斗胆逾制谏之,待罪候死,唯陛下圣裁!”
一番慷慨作言罢,夏侯惠再次俯首,恭候天子曹叡作裁决。
但曹叡许久都不做声,而是自顾耷眼作思。
自幼便有聪颖之名,且曾私下与夏侯惠数番讨论过士族坐大危机、以及宗室大将难以为继的他,已经从夏侯惠的言辞之中,听出背后的意思了。
是的,他后知后觉的发现了,诏责陈群将为社稷带来的弊端——
那就是已然督镇一方的司马懿,不能再迎来“举朝之望”!
文帝曹丕给他留下的四位顾命大臣,曹休已然作古,曹真镇守雍凉、司马懿出镇荆襄,而陈群则在朝为三公录尚书事。
可以说,此时魏国宗室大将已然难以为继了,但士族源于地域、经历等方面的干系,并没有一位众望所归的首领。
如若一定要选出一位德高望重者,那便是太傅钟繇。
但如今的钟繇已经年逾八十、常年疾病不断,应是时日无多了。
故而,他若是依着吴质上疏之言,诏责即将代替钟繇成为颍川士人首领的陈群无有国相之才,而嘉奖司马懿乃社稷重臣,也会让其他朝臣争相向司马懿靠拢,慢慢将司马懿变成“举朝之望”!
一个掌控兵马的都督,成为举朝之望......
这是任何君主都不允许的事情。
虽然曹叡从来都没有怀疑过司马懿的忠诚,但为何要亲手促成此事呢?
况且司马懿若是到了那个地步,他自身也不会心安啊~
只不过,了然了其中轻重的曹叡,此时也有点骑虎难下:他才刚刚诏责陈群呢,马上就出尔反尔了,对君主威仪而言好像也不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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