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几年朝廷的差事越发不好干了,许多良田荒了,不少刁民落草为寇,无粮无钱便出来打家劫舍,许多村庄十室九空,一些户籍早就空了,根本对不上号。”
而朝廷的税收则是按照户籍来。
万安县近些年鬼案闹得十分严重,大权又握在镇魔司令司手上,这些令司大多命短,在生时暴征狂敛,根本顾不上民生。
县里的户籍命册,还是四十多年前整理过了,名录、人数及田地早就不准确。
但按照朝廷规则,税收的数目则按名录算。
这样一来就麻烦了。
庞知县与赵福生相处了一段时间,对她性情也有几分了解,此时壮着胆子打趣似的诉苦:
“以黄岗村为例,四十七年前,村**有967人,这些人一共需要上交税银——”
他熟悉的报出一连串的数字:
“但这个户籍名册肯定不准确。”
这样的时代人的寿数短暂,许多人已经死了,新生儿未必能在短时间成长为劳动力,但税赋如山,村里的人仍要按照967人的税额照缴。
一部分人逼于无奈,逃入深山落草为寇,剩余的村民则要负担起更重的税赋。
如此一来,便形成恶性循环。
“很多人根本不信官府的檄文,近来招纳壮丁的事情不顺,一部分人认为这是官府的阴谋,只是想骗他们下山将人抓捕归案。”
庞知县说到正事,脸上露出痛苦之色:
“而且不少人开始捣乱,往檄文处泼洒大粪,散播谣言,说是官府要征税。”
百姓愚昧,许多人不明就里,听到谣言便开始携家带口的逃蹿。
提起这些事,庞知县的脸色异常难看。
“有没有考虑过找个当地人打破这个僵局?”
这是庞知县的任务,赵福生倒没有因为计划被打乱而恼怒。
她深知万安县的情况非一两天恶化造成,要想将其治理,也不是短时间内就能调整过来的。
只是庞知县为她干活,她便索性出言开导了他两句。
庞知县恭维道:
“大人说得不错,我开始也是这样想的,我找了个姓郭的当地人,想请他帮忙拉拢几个附近威望较高的村老作保——”
他说到这里,又开始皱眉:
“开始他做得不错,哪知昨天他托人捎口信给我,说是这个事儿他做不来,让我另外再找人。”
赵福生眉头一下就皱了起来:
“你找人办事,给钱了吗?”
“给了。”庞知县知道赵福生的为人,不敢怠慢,他一见赵福生皱眉,立即起身回话:
“给了三百钱,说了让他帮忙说合封门村的村老及黄岗村的一部分人,他答应得好好的。”
“那他收了官府的钱敢反悔?吃了熊心豹子胆?!”赵福生的脸色沉了下来。
万安县的府衙库房空空,庞知县再是能干,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赵福生接管镇魔司时,万安县的府衙差役们已经好几个月晌银发不出来。
她拿到士绅们的赞助后,一笔银子就送到了府衙,解了庞知县之难。
可以说如今的万安县开销都是她的钱!
有人竟然敢拿了她的钱不办事,真是反了天了!
赵福生一拍桌子:
“这样的恶劣风气可不能涨了,如果他没有理由,将这姓郭的先抓起来再说。”
庞知县还是第一次看她沉脸发怒,一时被震住,反应过来之后有些不知所措,还没说话,赵福生自己略微冷静了片刻,来回走了两步,抹了下额头:
“他说反悔的原因没有?”
庞知县后背发麻,额头冷汗一下就沁出来了,答道:
“他倒也不是存心的,托人送话来时,说的是他家里有人失踪了——”庞知县此时感应到赵福生给人的慑压感了,连忙回话。
说完,又补充了一句:
“如果他没有撒谎骗人的话,便是情有可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