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年纪相仿,素日里见到了也会问候两声,称得上一句点头之交。李小玉见是她,客气地点了下头,探头向屋里看去:“我找傅长宁。”
李文晴招呼她进来,倒了水:“长宁睡得晚,今天私塾没课,这会儿还没醒,小玉你找她有事吗?”
李小玉接过水,道了谢,但没喝。
听到傅长宁还在睡,她说话压低了声音,但依然掩盖不了眉间的眉飞色舞:“没什么事,我来找她玩。”
又双手合十拜托李文晴:“你别吵醒她啊,我反正没事,多等一会就是了。”
前日傅长宁走后,李小玉一直在琢磨她说的话,越想越是觉得妙。
她自己也是七八岁就上了私塾,看过的书并不少,大周国重礼教,像是左位为尊这种浅显的礼制她自然知道。
可李家村在这乡里虽然是比较富裕的村子,却到底比不上县城,身边人也并不遵守这些繁文缛节,长久处在这样的环境下,她一下很难把书上的东西和实际联系起来。
而如今,傅长宁轻吹了口气,乍然戳破了这层窗户纸,点醒了屋内的她。
灵光乍现间,她心里有许多感想想找人分享,可那些同龄的玩伴根本没法理解她的激动。她去找爷爷,爷爷却因为要陪王道长,只说让她跟傅家丫头多学学,便去忙去了。
李小玉满腔激动无处诉说,憋了一天实在没忍住,这才一大早跑来找傅长宁。
在这之前,她和这个傅家妹妹接触并不多,印象最深的只有书读得好和老爱上课打瞌睡两点,本以为和村里其她小妹妹没什么不同,说不到一块儿去。
谁知性子竟这般灵。
她打小就喜欢聪明人,傅长宁又生得灵秀可爱,正好戳中她的点,这会儿已经在琢磨怎么把人发展成自己的闺中密友了。
得知人还没醒,李小玉也不急,搬着个小木杌子便坐到了院子里,边等边和李文晴打听起傅长宁的喜好来。
奈何李文晴也不了解这个不太亲又没血缘关系的妹妹,只略略说了几句应是喜欢看书、练字,问喜欢的是什么书,练的又是什么体,便又答不出话了。
李小玉不欲让她尴尬,索性主动给这姑娘递话头,让她来决定说什么。
可她也实在不了解寻常女儿家的针线女红等话题。
她母亲安氏是落魄士族之女,秉性清傲,打小就不让她碰这些,说女孩子的手是用来写字画眉、抚琴作画的,这些事只要略略通晓就好,以后自有下人做。
她又是个耐不住的性格,索性拿着鸡毛当令箭,从小到大针都没碰过。眼下生硬地夸了几句心灵手巧、绣线精巧、栩栩如生云云,便彻底词穷了。
担心撑不住露馅,暴露了自己不学无术的事实,李小玉心里直呼天要亡我。
就在这时,傅长宁洗漱完穿衣,听到外边的动静,推开门,正好瞧见她。
李小玉如见救星,急忙忙冲上去拉住她的手,亲亲热热喊了声:“阿宁,我来找你玩!”
简单说明来意后,傅长宁点头,从桌子上拿了一个素饼做早餐,便跟着李小玉出门了。
两人走之前,傅长宁跟李文晴支会了声,李小玉拉着她手,同样嘴甜地说了句:“文晴姐再见!”
李文晴注视着这两人逐渐远去的背影,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方才回屋,继续收拾去姑姑家的行囊。
刚起的李文汉打了个哈欠,出了房门:“姐,行李还没收拾好?”
李文晴道:“刚村长家的小玉来找长宁玩,陪她聊了一会儿。”
李文汉瞬间清醒了许多。
身为村长家的女儿,又是村里难得的读了书的姑娘,李小玉在同辈里声誉是很高的。
何况,她长得很好看,是一种截然不同于他姐的,骄傲而又生机勃勃的美丽,像是春日里灿烂的迎春花,鲜活得让人心动。
村里很少有男孩子不关注李小玉。
不过,他拧了拧眉:“她找那丫头干嘛,还是昨天的事?”
那行京城人来这的目的私底下早传开了,大家都知道他们是来找傅老看病的,内心充满与有荣焉。可惜傅老已去,只剩下个十岁出头的小丫头,去了趟就被打发回来了。
李文晴有些心不在焉,过了一会儿才回答:“应该不是昨天的事。小玉是来约长宁出去玩的,她们两个都在私塾读书,可能什么时候混熟了吧。”
李文汉嗤笑了声:“开什么玩笑,从来没听说过她们俩关系好!”
向来善解人意的李文晴这次却没留意到他话里的某些意味,整个人还处于一种异常的沉默中。
半晌,她才开口,声音略有些艰涩:“文汉,你说,我是不是很不讨喜啊?”
李文汉皱眉:“怎么这么问?你很好啊,爹娘还有村里的叔叔伯伯哪个不夸你听话又懂事?”
是啊,所有人都说她听话又懂事。
可是……
她攥紧手,想起了刚刚李小玉面对她时的无话可说和神色中掩饰不住的敷衍,以及见到长宁时的兴奋热情。
她想起了表哥。
他们都一样的聪明,优秀,耀眼,就像天边最闪耀的那颗星星,吸引着所有同辈少男少女的目光。
一样的,从前亲近她。
如今,慢慢变得不耐。
她突然有些茫然,这次不提前告诉他,直接去姑姑家给他一个惊喜,真的是正确的选择吗?
李文汉还在追问她:“是不是姓傅那丫头又针对你了?她让小玉不跟你说话?你听她放什么屁啊,姐,你说话啊!”
“没什么。”
李文晴回神,勉强笑了下。
“收拾一下,准备出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