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舒舒服服伸了个懒腰,睁开眼睛,视线涣散数秒后慢慢聚焦起来,突然有点惊慌地抬头望向顾远。
“……”
两人对视片刻,顾远背着光的面孔并不清晰,而方谨仰起的脸上还残存着茫然和无辜。
顾远猝然退后半步,紧接着掉头就走。
他的皮鞋大步踩过草地,发出悉悉索索的声音,西装外套在风中扬起下摆。那一刻他神情生冷不辨喜怒,但周身气场却森冷得令人不敢靠近,有个佣人正巧经过瞥见,慌得霎时向后躲了好几步。
顾远走进大厅,砰的一声甩上了门。
顾家现在人少,他发怒的事晚上就能传到手下耳朵里。所有人都会以为他和方副总两人之间爆发了矛盾,在花园中争吵过后又拂袖而去。
但只有他自己知道那不叫怒而出走,那叫落荒而逃。
——如果其中真有什么怒气的话,那也是针对他自己而已。
顾远登上楼梯,转角时经过落地画框,镜面中看见了自己狼狈的身影。
经过这么多事之后,他以为自己终于能把方谨当做一个珍贵的物件或美丽的宠物,可以尽情在那虚弱的身体上占有征伐,享受力量带来的绝对强势,以及身为胜利者的极致快感;然而刚才他眼睁睁看着方谨的时候,却像初次坠入爱河的毛头小伙一样,心脏砰砰直跳,口舌发干说不出话。
这个给过他那么多刺激那么多耻辱,一次次将他拱手送上的真心踩进泥地里,一次次毫不留情转身离去的人。
当他从海面抵达香港,满身血污被送去抢救,夜晚在病房里孤零零一个人醒过来时。
当他数年来在东南亚各个国家辗转流离,枪林弹雨刀口舔血,无数次深夜梦回,看见窗外一轮冰冷弯月时。
他只想把一切憎恨用暴力和羞辱的形式加倍报复到这个人身上,看他后悔,看他哀求,看他痛哭着跪在泥地里向自己苦苦伸手,切身感受到更甚于自己当初十倍百倍的痛苦和绝望。
——然而方谨什么都没有做。
他甚至在顾远面前那样无辜地、一无所知地沉睡着,阳光洒在他身上,犹如投下圈圈光晕;世间一切美好的词汇都能加诸于此刻静谧的草地,温暖的微风,和树荫下安详熟睡的身影。
顾远知道其实自己才是占据上风的那一个,只要伸手就能轻易扼断那雪白脆弱的脖颈。
但那一刻他却突然意识到,其实一切都没有变。
从他拿出那只深蓝色天鹅绒的戒指盒开始,从他说请你成为我生命中的伴侣开始,不论世事如何变迁,地位如何变化,他们之间的姿势就从来都没有改变过。
方谨始终坐着,而他始终跪着,双手捧着一颗无数次从泥土中捡回来的鲜红的心。
·
那天晚上顾远折腾得格外狠。他把方谨翻过来压在床上,从背后深深进入,手劲大到在侧腰间留下了数个淤青的指痕;方谨在断断续续的呻|吟中竭力挣扎回头,似乎想看看他,眼底满是一触即碎的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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