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你在南边的那个海岛。
你在一个人迹罕至,几乎没有外人去过的山村里面。
当我循迹而至,来到了这个黑乎乎的棚子前面时,我的心脏,激动得几乎都要跳出来。
门上有一把锁。
一把黑乎乎的锁,它是如此的大,就好像是一个铁将军。
有人看到了我,开始大声地叫喊起来。
我回过头去,是一个老妇人,她身边有一个脏兮兮的小丫头,而那个老妇人张开嘴的时候,露出了被槟榔汁给染得漆黑的牙齿来,显得无比丑恶。
她讲的是土话,我似乎没听懂,似乎又听懂了。
我没有理会她,而是伸手,将那把巨大的锁给拧断了去。
就在这个时候,有一根木棒,恶狠狠地砸在了我的脑袋上来。
哐……
我没有避开,那棒子应声而断。
我回过头来,一个没穿上衣,满脸横肉的男人在冲着我大声叫喊着。
我去推门,结果那男人又冲过来拦我。
我一巴掌,将他给甩飞了去。
小丫头哭着跑过去,喊“爸爸”。
我往棚子里面走。
一股恶臭扑鼻而来。
这里面比猪圈、牛圈还要臭很多,但是比茅厕要好一点。
我看到了里面堆集的干草,黑乎乎的锁链,以及……
一个没穿衣服的女人。
女人躺在干草上,左脚上面被锁链捆着。
她的肚子高高隆起。
她的头发乱糟糟,跟以前我扒过的鸟窝一个样子。
我能够看到跳蚤和虱子。
她嘿嘿嘿地笑。
她身上有四十九道伤疤,分布在前胸、臀部、后背和胳膊上,女性特征的周围,有好多个烟头烫痕,左胸往下那里有一道伤口还没有愈合,上面已经开始流脓了。
她的右手有四根手指,尾指断了。
左手三根,中指和无名指断了半截。
她的左膝盖受创过,好像直不起来。
她脸色枯黄,整个人瘦得不成样子,只有肚子有些突出、隆起。
她的双目暗淡无光。
但抛开这些,我还是认出了她来。
周晓月。
月儿……
我曾经在山里面的小月潭偷看过她洗澡,那个时候的她,美得就像天上皎洁的月亮。
而这个时候的她,除了眉眼之间的依稀模样,我已经找不到半点儿影子。
我走到了她的面前,喊了一声:“月儿姐。”
她当年给我包子、煮鸡蛋和韭菜鸡蛋馅的饺子时,我就是这么叫她的。
此刻她的眼神呆滞,游离不定,显然精神受到了很大的刺激。
她说不定已经疯了。
而这个时候的我,已经跟当年的小鬼崽子,截然不同了。
但是当我叫出口的时候,她却笑了。
她嘻嘻地一笑,说道:“小车?”
她居然认得我?
嘻、嘻、嘻……
她到底还是疯了,除了叫出这一声之后,一直都在傻笑。
她笑得像个傻子。
我也笑得像个傻子,而这个时候,那个汉子,又冲进了黑乎乎、跟猪圈一样的黑棚子里面来。
我回身,抓住了他的脖子。
就在这个时候,月儿突然间开口说话了。
她用一种很肯定的语气,对我说。
杀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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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终究还是没有杀了他,而是将他也变成了我当年的模样。
然后我杀了她。
这是她的要求,哭着求我。
我受不了她哭。
我宁愿为她做任何的事情。
包括杀了她。
我将她葬在了最高的山坡上。
我编了最美的花环,放在了她的坟头。
那墓碑是我亲自雕刻的。
我没上过学,但识字。
我在墓碑上面刻下了“先室周晓月夫人之灵”,落款处,我沉思了许久,郑重其事地写下了两个字。
“六耳。”
从此之后,这世间再也没有“胡车”此人。
只有六耳。
六耳猕猴,善聆音,能察理,知前后,万物皆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