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余两位中书令、五部尚书等都是文人、不通军事,在此危局之下都不敢胡言乱语,一个个都只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子。
而之前禁军倾巢而出抵挡郑荣,又让禁军留守京城洛阳的几员将领,手中拢共只剩下一万多老弱残兵。他们自揣便是将这一万之数增加十倍,也未必打得过幽燕王郑荣,便也都缩着脑袋不说话。
郑爻见朝堂之上一片死气沉沉,俨然一派亡国之相,心中懊悔不已:若当初在潜邸没有结交那天尊教主,没有听他蛊惑动手弑君,那自己父皇也未必不会将大位传给自己,岂能落到今日这般田地?
即便自己不能登基称帝,自己的哥哥郑昌不过个胸无大志之辈,也未必就会做出屠弟之事。到时自己膝盖软一点、嘴巴甜一点,一个王爷的爵位还是少不了的,太太平平地当个富家翁,也算是极人臣之福了。
想到这里,郑爻已是后悔万分,当初看朝廷百官匍匐在自己脚下时候志得意满的心态,已然消散得无影无踪了。
然而现在自己已然是皇帝了,郑荣檄文里面又将罪名列了个清清楚楚,即便自己能够出门投降,最好的结局也不过是被软禁起来,渡过余生;又或寻个由头,将自己不明不白杀掉,死后还要背上个弑君的恶名。
想到这里,郑爻又复鼓起斗志,想着与其窝窝囊囊跪地求死,还不如孤注一掷,即使不能取胜,至少也要拉几个垫背的。
于是郑爻仗着自己长期执掌禁军,还通些军事,起身下令道:“传朕旨意,潼关溃散禁军立刻向洛阳集中。令发明诏,通传全国,大汉各地节度军接旨之后,自行携带粮草,立即经函谷关进京勤王。兵部要在城外设立军营,各地兵将都在军营之中集结,不可进城,以免幽燕奸细混入洛阳。”
右中书令张超和原是郑爻的心腹大臣。他虽然不懂军事,但听郑爻款款下令显得信心十足,便从太监手中取过笔墨纸砚,笔走龙蛇,瞬间就草拟了三道旨意,送到郑爻面前。
郑爻通读一遍,赞道:“张中书下笔成文,果然好文采。朕看此文就很好,你原样抄在明黄纸上,这就下明发天下!”
张超和听皇帝亲口夸赞,心中不免得意,便忙誊写用印去了。
兵部尚书傅夔虽也是进士出身,但长期在外监军,又久掌兵部,也耳濡目染些军事知识。他听皇帝郑爻这番部署,正切中当前军力不足的要害,然而在京城之外扎营布阵却是一招臭棋——
幽燕大军素来以野战决胜见长、眼下士气又盛,刚刚败退回来的禁军以及乌合之众的各地节度军,又岂能抵挡住幽燕大军的冲击?而若城外大军溃败下来,那京城是开门迎接的好?还是闭门不纳的好?
郑爻见傅夔不禁皱紧了眉头,便问道:“傅尚书,朕这番处置有何不妥?大司马何不指点一二?”大司马乃是古时对执掌兵权的大臣的敬称,慢慢变成兵部尚书的别称,郑爻这时候用这称呼,似乎暗含嘲讽之意。
傅夔也是心思细密之人,听了郑爻此言,心中也是一怔,知道自己同郑荣关系密切朝野皆知,自己若是说错一句半句,立刻便会被安插上通敌的罪名,说不定当即斩了拿来祭旗。
想到这里,傅夔忙拱手作揖,斟字酌句道:“陛下英睿神武,微臣远不能及。只是大军集结,粮草消耗必然极多,是否可请户部尚书叶大人下文接应,以求万全呢?”
值此旦夕危亡之时,郑爻也无意嘲讽傅夔,听他一言立刻拍案而起,将傅夔吓得浑身冒汗,几乎跪倒在地。
却听皇帝郑爻说道:“姜大人所言极是,也无须叶尚书用户部名义下文,朕这就拟一道圣旨,调集各地义仓、常平仓粮草进京,再由兵部会同户部下发各军。户部再调库银十万两、朕也从内库出银十万两,给每位将士没人发一两银子的军饷,以振士气!这点钱是朕从牙缝里抠出来的,你们要是胆敢克扣,休怪朕不给面子!”
郑爻话音刚落,一旁的张超和便已斟酌着文字,将两道圣旨拟定,送到郑爻面前。郑爻接过,便细细审阅起来。
傅夔听郑爻能有这番部署,显然也并非什么昏聩之主,只是奈何身在帝王家,无论是福是祸,都只能一肩承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