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一来,就连聪明如秋仪之,也不知道这王老五短短几个月之间,有了怎样一番本事,能在此淮阴县中混得这样风生水起。
于是秋仪之好奇心情正盛,也无心观看县城之中风土人情,便领了众人,直往王老五那间大宅子而去。
王老五这所谓宅邸,说到底不过是一处略高大些的平房罢了——然而在多是低矮棚户的淮阴县城当中,倒也颇为扎眼。只是这宅子孤零零坐落在一片空地之上,既没有门楼牌坊、也没有石狮门兽、四周更没有围墙守护,正好由秋仪之领了赵成孝,躲在大门一侧,观看其中情形。
只见屋内正堂之中端坐一人,五短身材、脸色黝黑、皮肤粗糙,一看就是庄稼人模样,身上却穿了一套甚是华丽的绸缎衣裳,显得极不协调——此人便是王老五了。
王老五身边左右站了两人,面目有些相似,却在龇牙咧嘴争吵着些什么。
秋仪之竖起耳朵倾听,好容易才从两人的争吵之中听出眉目:原来是兄弟二人分家,祖上留下的田地要一分为二,可丈量的时候发生矛盾,两不相让,这才闹到王老五这里。
这在农村是极常见的事。原本土地长宽差个几寸几分的也没什么大碍,但往往牵涉到两家恩怨,激化起来闹出人命官司也是有的。
可这王老五却甚是沉稳,手里拿着两家人递上来的地契,上下左右看了半晌,突然不知看出什么破绽来,一拍大腿道:“原来不过是当初土地没有丈量得准了,不过是小事一桩,看你们一个个都脸红脖子粗的,犯得上吗?”
一旁的弟弟听了,却不服气,说道:“他比我年纪大,多吃了两年饭,理应让我一点的。五爷,你说对不多?”
哥哥也反唇相讥道:“你小子打小是我带大的,别的不说,小时候尿了我几脖子了?这地要平分也可以,你先让我在脖子里撒泡尿再说!”
这哥哥说话甚是刻薄,弟弟听了立即火气,起身就要上前扭打。
王老五一声断喝道:“你们都给我安静!”
兄弟二人听他这句话,果然都不再言语,只静静听王老五继续说道:“我别的不问,就问你们分到了地,还在一起过日子吗?”
兄弟两人异口同声答道:“分都分了,还过什么过?”
王老五笑道:“那就是了。你们铁了心要分家,那祖宗的地便也要一分为二。既然要分地,自然是要在中间筑条田埂——那就按着我的意思,把田埂筑得宽些,让你们两家土地面积相等,走起路来也方便些。你们看好吗?”
若是这番做法,那兄弟二人都有些吃亏,却也没让对方占到便宜。
两人正在盘算得失之间,又听王老五高声问道:“怎么?不服气吗?要不请县太爷来断断这官司?”
弟弟一听这话,立即回到:“服气,服气。五爷说话就在理上,我们回去就照办,回去就照办。”说罢,从王老五手里取过地契,就往门外走去。
哥哥见弟弟走了,自己也没了争讼的对象,便也悻悻离开。
秋仪之见到这一幕,不禁放声笑道:“好你个王老五,几个月不见,竟然长了本事,在这里开堂审起案来!”
王老五早已是今非昔比,听到有人这样对他冷嘲热讽,立刻勃然大怒,起身高呼道:“哪个不长眼的在这里胡咧咧?看你五爷不打断你的骨头!”
秋仪之随即转身出来,不紧不慢地说道:“话是我说的,怎么?你还敢来打我么?”
王老五见到秋仪之仿佛从天而降般出现在自己面前,顿时一怔,连忙用手揉揉双眼,这才确定自己没有头昏眼花,立刻换了一副谄媚的笑容,说道:“哟!原来是我的贵人来了!您老人家怎么也不提前派个人过来通知小的一声,小的也好赶走闲杂人等、准备美食筵席,也算是小人的一片善心了。”
秋仪之闻言笑道:“你王老五这张嘴巴倒还是又快又甜,能听到你这几句好话,也不亏我这大老远的从京城跑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