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叔寒又将杯中美酒喝光,脸上已带了三分酒意,便说道:“这是一件极难办的事情,即便有通天的本事,都未必办得下来。秋大人年轻不大,可曾听说过我朝宪宗变法之事呢?”
这“宪宗变法”乃是大汉历史上极为重要的一起事件,虽然最终失败,然而余波绵延至今不绝。因此,早在广阳城中读书之时,秋仪之的义父郑荣及师傅钟离匡就不止一次同他谈起此事。
因而秋仪之对这次变法的成败得失已是非常熟悉的了,却不知吴若非同这几十年前的往事有什么联系,只好问道:“倒也是听说过一些,还请先生指教!”
林叔寒点点头,接着说道:“若非家也是仕宦门第,近百年的豪族了。当年宪宗皇帝变法之事,吴家先祖正是朝中骨干,为变法出力极多。及至神宗皇帝继位,不分青红皂白,尽废新法。这原本是政见不合而已,却被小人利用,争相弹劾,一来二去,吴家先祖居然被钦定了个谋逆大罪。这样一来,吴家这百年赫赫扬扬的大族,居然烟消云散,几个族长都被问了死罪,族中女子则都罚作践民,永世不得翻身!”
说着,林叔寒又自斟自饮了一杯,叹息道:“这是先帝钦定的案子,我想了多少办法,托了多少人情,都是一筹莫展。唉,天意如此,实非人力可为啊!”
说到这里,连一旁坐着的吴若非也被触动愁绪,掏出手绢,不停地擦拭眼泪。
秋仪之看见这对苦命鸳鸯,心中也跟着愁苦,沉思半刻,却灵光一闪,说到:“在下或许能帮上林先生和吴姑娘这忙呢!”
林叔寒抬眼看了一眼秋仪之,苦笑着摇摇头,带着几分酒意说到:“大人听清了,这是先帝钦定的案子,便是当今圣上都未必能够推翻。大人就无须诓我了。”
秋仪之笑道:“林先生果然是才智过人、见识不凡,一语便道破天机。此事若要解决,便非当今皇上开口不可。据在下所知,皇上对当初宪宗变法失败之事,也是耿耿于怀,常常嗟叹。若此时能有个在皇上跟前说得上话的人作保,即便不能彻底平反这桩案子,赦出吴姑娘的贱籍却也并非难事吧!”
秋仪之这番话,真有醍醐灌顶之效,林叔寒的酒顿时醒了大半,带着吃惊的表情看着秋仪之,说道:“我看秋大人绝非寻常官僚,居然对当今圣上的想法了若指掌……”
秋仪之定了定神,沉思片刻,终于下定决心,说道:“先生与我萍水相逢,便引为知己,我也不能再有所隐瞒了。只是在下的身份事关重大,林先生还有吴姑娘知道之后,切不可同他人张扬,否则难免有杀身之祸!”
说着,秋仪之便小心翼翼地从怀中掏出一块古朴黑玉精心打磨而成的名帖,极恭敬地起身用双手捧到林叔寒面前。
林叔寒刚要伸手去接,却听秋仪之用极威严且不带半点通融的口气说道:“此物贵重,还劳烦先生跪接!”
林叔寒见他不似酒后狂言,颜色又甚是庄重,便一撩袍角跪了下去,双手接过名帖,仔细端详——却见这块纯黑无暇的古玉上端端正正写了一排蝇头小楷“汉兵马大元帅幽燕王 郑”几个字。
林叔寒看了一惊,方才喝进肚子里的酒,早已化作汗水蒸腾光了,赶忙问道:“这……这不是当今皇上,还在幽燕王任上时,所用的名帖么?”
秋仪之收起名帖,重新藏入怀中,点头道:“林先生请起吧。先生猜的不错,这就是当今皇上还在做幽燕王时候的旧物。在下不才,乃是皇上当年螟蛉下的义子……”
林叔寒恍然大悟道:“哦!去年圣上讨逆之役中,传说他的义子为他立下汗马功劳。我想着皇上必然在朝廷中枢,委他以大任,没想到竟会到江南道当个小小县令,这可真是天威难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