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成孝这极粗俗直率的鼓动,居然起到了极好的作用,原本还紧张得脸上肌肉都十分僵硬的乡勇们,顿时变得群情激愤,嚷嚷着就要上阵杀敌。
赵成孝见手下兵士士气已高,心中略觉放心,却也不敢有半分大意——毕竟现在主帅秋仪之不在,自己这边能杀伤多少倭寇尚在其次,首要的却是要坚守住阵型避免人员伤亡,至于需要坚守多久,那就不是他能够控制的了。
此时赵成孝对面的倭寇也是越聚越多,更有几个穿了藤甲、皮甲的倭将站在阵中龇牙咧嘴地高声叫骂,似乎是在指挥倭寇列阵。
秋仪之站在城墙之上,目测倭寇已经聚集起四百来人,人数上对自己的亲兵乡勇已然占据优势,真的一刀一枪交锋起来怕是凶多吉少。这两百人,是秋仪之精挑细选招募来的,又经过严格训练这才勉强形成战斗力,可不能初次上阵就被倭寇重创。
因此秋仪之见此危如累卵的情势,心中万分焦急,忽然看见城墙顶上放了几捆弓箭,便忙对城上卫兵之中一个领头的说道:“快,你赶紧叫你手下兄弟,往倭寇人群里头射箭!”
那卫兵回道:“大人,私动军械这可是条罪状。要是上头追究起来,可够小儿喝一壶的。”
秋仪之不假思索地说道:“不关你事,是我叫你射箭的。刘庆有话,你叫他跟我来说!”说着,秋仪之从衣袖里头抓出一张银票,塞在那卫兵手中,“你只管射箭,这点钱,给你手下弟兄买酒喝!”
那卫兵头目虽不识不了几个字,然而银票上面端端正正“五百两”三个正体大字他还是认识的,心中猛地盘算:这张银票,够自己手底下五十个人每人分十两银子的;若是自己截留一百五十两,每人也能分到七两银子;若是自己拿四百两,就剩下一百两,就只够请众人痛痛快快吃一顿的……
这卫兵头目心里头小算盘正打得“嘡啷嘡啷”乱想,他身前的秋仪之却早已耐不得烦了,高声叫道:“还愣着做什么?收了我的钱,就赶紧叫你手下人向倭寇头上射箭!每射死一个,我再多赏十两银子!”
这头目听了这话,眼中顿时泛起银光来:若是有了这战功赏,那自己便能将这五百两银子统统私吞下来,再用军功银子赏赐给下边。盘算到这里,这头目心中已是心花怒放,赶紧下令道:“小的们,你们都听了,这位大人有令了,射死一个倭寇赏银十两,杀敌时候到了!”
听到赏银的数目,城墙上的卫兵一个个都积极起来,极麻利地将箭矢搬了到脚边,又取出短弓,略略瞄准了一下,便向城下倭寇人群当中射击。
倭寇初见箭矢来袭还颇为忌惮,有的闪到一边寻求掩护,有的从地上捡起散落的盾牌木板遮挡,一时之间本就有些散乱的阵型变得愈发混乱。
可没想到城墙上头射出的箭,一条条都软绵绵地,在半空当中划了道无力的抛物线便掉头直下,只靠着重力的作用,往倭寇头顶上坠落而去,好似春雨一般无力地击打在倭寇身上,居然没有半点威力,伤不到倭寇半分汗毛。
城下倭寇见箭矢毫无威胁,纷纷扔下手中盾牌木板,也从掩体之中探出身来,只用手中长刀拨开速度并不快的箭矢。还有几个倭寇自恃刀术精湛,摆好架势瞅准了箭矢坠楼的轨迹,挥刀便将箭竿从正中劈断,得手之后便站在原地哈哈大笑,身边响起一阵欢呼喝彩之声。
秋仪之见倭寇这样得意,又是恼怒又是奇怪,赶紧弯腰捡起一根散落在城墙上的箭矢。却见这支箭矢的箭头充其量不过一两钱重,为求制造方便居然用熟铁打造,旁边已带了些锈迹;箭竿用的不知是什么木料,怕是常年未经保养,已有些松软开裂;箭尾的翎毛则更是稀稀拉拉,好像荒地里头漫无目的生长出来的杂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