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这时,忽听岭南军阵中战鼓震天般轰鸣。屏息静听,却听鼓点从容整齐,极有底气,不像是新败之军在虚张声势。
秋仪之觉得奇怪,自言自语道:“岭南军刚刚中了我的火攻之计,能在短时间内拉起这些军队都有些勉强,怎么转眼之间,竟能有这样的声势?还有,对手的号炮辎重,要么损失在火海之中,要么被我缴获,现在这些战鼓又是从哪里来的?听鼓声,可不像是从垃圾堆里收集来的破鼓拦锤……”
他正思索间,却见岭南军阵中让出一条通道,从通道之中走出威风凛凛两排仪仗,手中各持兵刃礼器,展开的大旗却让秋仪之吓了一跳——
只见这十几面金龙大旗之上,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写了一行碗口般大小的字:“汉 岭南王 郑”!
“不会是对手狐假虎威,假冒岭南王的名号,想要吓退我吧?”这是秋仪之的第一反应,可他略一思索便推翻了自己的想法,“岭南王是何等尊贵威严之人,他手下兵将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冒充他的名号……”
秋仪之正在胡思乱想,又听阵前战鼓齐鸣,却见岭南军中一百多精锐骑兵,从仪仗队伍正中不紧不慢走了出来,当中簇拥一人,身穿红袍金甲,果然就是岭南王郑贵本人!
秋仪之见了,脸孔吓得脱色,赶紧招呼身后的“黑颈蛤蟆”:“快,传令下去,去跟赵成孝说,岭南王爷亲自到了,要他领全军出来列阵,同敌军对峙。”
“黑颈蛤蟆”也知道事态非同小可,赶忙答应一声,转身就下去传令去了。
秋仪之见“黑颈蛤蟆”走得迅速,刚回过头想要看看前方动静,却见岭南王郑贵扬鞭向自己一指,说道:“贤侄,几日不见,竟打了这么大一个胜仗,真是可喜可贺啊!”
秋仪之咽了一口唾沫,却不知如何应答,只好偏转话锋,说道:“不知王爷驾到,有失远迎,真是罪过。只知道王爷还在西边同皇帝大殿下作战,怎么转眼就到江南了?”
这句话正是秋仪之想问的:他之前从辗转得到的消息中知道,岭南王正同大殿下郑鑫在四川同山陕交接的汉中拉锯,战事十分激烈,理应难以脱身。就算他听到江南战败的消息,四川同这里远隔千里,至少也要走七八天时间,怎么就忽然来到自己面前了呢?
秋仪之料想得精细透彻,可偏偏一开始就猜错了岭南王出发的日子。
原来是岭南王郑贵听说自己的二儿子郑谕围攻山阴县城之后,既派人打开地形图册,一看附近地形,便知道郑谕此战凶多吉少,江南方面必须由自己再临江南,收拾残局不可了。
于是他便用了一条险计,只留一支偏师继续做出攻打汉中城的假象,自己则亲率主力大军,冒着被人在山峦之间围攻的风险,穿插到汉中北面,打了守城的郑鑫一个措手不及。
这一战,只用了短短一天,就将坚守了两个月的汉中城攻打下来,守城精兵全部被围歼俘虏,就是大殿下郑鑫也只在几个亲信的拼死护卫下,勉强从城中逃出。
照理说,拿下了汉中城,山陕道的大路便已在岭南王面前打开,应该乘势北上,袭取长安、虎视大散关、兵压关内道,立即就能看到攻陷长安、登极称帝的希望。
可岭南王郑贵毕竟是深通兵略之人,知道蜀道逼仄,短时间内难以运送大量粮食补给,入春之前自己难以再发动更大规模的攻势,“出巴蜀、取山陕、袭关内”这几个字说起来虽然方便,实际却是难以办到。
因此他立即命令所部进驻汉中,巩固周边地区防务,不再北上扩大战果,自己则匆匆忙忙只带领了身边两千仪仗精兵,又经巴蜀、云贵、岭南,来到江南,想要趁着岭南军在江南道还有优势的时候,一鼓作气击败秋仪之、拿下金陵城,将江南全道彻底掌握在自己手中,待新年过后再看形势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