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毕,秋仪之凝神闭目将整理一下思绪,又将书信重新读过一遍,这才磨墨濡毫写了一封回信,将墨水略略吹干之后亲自封装,便让随赵成孝来此的信使送回广阳去了。
办完这番大事,秋仪之总算放松下来,叫酒楼侍应的店小二将饭菜送到房间内,只同赵成孝两人对酌攀谈。
按照秋仪之的计算,赵成孝从安河镇出发到广阳需要三天时间,从广阳再到潼关则至少需要四天,不知赵成孝满打满算只用了五天半就能同自己回合。
赵成孝几日间一路马不停蹄,往返于关内幽燕两道,显然是没吃一顿饱饭、没睡一顿好觉。云关楼送上的菜色虽不敷衍,却也不是什么珍馐美馔。然而在赵成孝看来则是难得的美食,用筷子忙不迭忘喉咙里送,听秋仪之这么问,连忙灌下一大杯酒将口中饭食咽下,答道:“殿下……哦,公子见随我一起来的那个军令官吗?他本是专门负责递送向朝廷递送军情战报的,广阳到潼关这条道,他是跑老了的。我嫌原路返回实在太慢,就问他有没有径路可以抄?”
说着,赵成孝又夹过一只肉丸,嘴里一边搅拌着肉渣,一边继续说道:“他说从庆州直穿过来,可以省一天的路程,就是山路两边剪径的强盗太多,平日里若没有十几个骑兵一起行动,是万不敢走这条路的。我叫他别怕,我们骑得都是王爷特批的汗血宝马,日行千里,一路快马加鞭,强盗哪里赶得上?他起初不肯,最后还是拗不过我,过了黄河就直接南下从山里穿行过来。”
秋仪之为赵成孝倒满酒,问道:“赵哥来得这般快,想必是这一路上并没有遇到山贼土匪吧?”
赵成孝举起酒杯,一饮而尽:“没遇到?没少遇到!一开始我还数来着,后来都数不过来了,遇上的土匪少说也有二十股。可惜这帮人的马实在太慢,同公子这匹汗血宝马比起来,跟路边的石头差不了多少。我只要夹夹马肚子,这群人就不知被甩到哪里去了,连一根马毛都没摸到。”
听到这里,秋仪之已陷入了沉思:步兵对抗骑兵,无论是战略上迂回转移的速度,还是战术上冲锋陷阵的威力都远不能及,故而强悍如幽燕大军,面对突厥部落也不得不采取守势。然而不同马种 之间的差距也十分明显——渤海骏马比起突厥良驹驮力有余而耐力不足;中原马匹无论速度、驮力还是耐力都有所不及;而汗血宝马则处处凌驾于寻常马匹之上——怪不得当年馒头山战役歼灭毗西密主力之后,义父什么都没要,偏就带了包括汗血宝马在内的两千匹战马回来。若是今后自己有幸能够整顿军队,定要想尽办法从草原弄来优良战马,用以充实军力不可。
赵成孝见秋仪之沉默不语也不吃饭,便道:“公子也请用饭啊,可别看我吃饭粗鲁放肆,就不愿跟我争食啊!我做山贼时,想着山寨里没个认字的可不行,就请了个算命先生上山入伙。可这算命先生连十天都没待住就吵着要回家,一问才知道他竟是饿得受不了才要下山。原来是我们粗人吃饭都狼吞虎咽似的,再多的饭菜也不经吃,这先生抢不过我们,没一次不饿肚子的,当然就受不了了。”
秋仪之听了,这才用筷子在一堆油腻腻的猪肉当中挑了一块精肉,放进嘴里,一面咀嚼一面说:“还有这等事?”
“那是当然,我赵黑子……”赵成孝想起自己已经不是那个被逼上梁山的赵黑子了,忙改口道,“赵成孝骗谁也不能骗你啊!这读书人讲究斯文,可行军打仗终究靠得是力气,若是吃不下饭、睡不着觉,自己就把自己拖垮了,还谈什么……那个叫运筹帷幄啊?”
秋仪之这才想起师傅钟离匡似乎有胃疼的毛病,犯起病来就埋怨是被几个顽劣徒弟气坏的,其实是久在军中坏了胃气才积下的沉疴也说不定。想到这里,秋仪之连忙夹了一大块也不知是什么动物的肚子,嚼也不嚼就咽到肚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