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良芝见这位不可一世、威震华夏的幽燕王跪在自己面前,手足无措的样子,隐藏在最深处的虚荣心终于得到满足,带着轻快的口气说道:“王爷还不领旨么?”
“王爷还不领旨么?”
“王爷还不领旨么?”
施良芝一直说了三遍,郑荣依旧凝固般跪在原地。
然而跪在王爷身后的张龙已然忍受不住,从地上“腾”地跳起,高声叫骂道:“这是什么圣旨?要是没有我家王爷在边关冲锋陷阵,那能轮到你们在这里发号施令?听到先皇驾崩,王爷悲痛万分,没有二话就赶来洛阳奔丧。没想到你们这些家伙,竟在这里设下陷阱。”他喊得极其大声,喊到最后已经声嘶力竭,“这是陷害忠良!这是自毁长城!这样的皇帝,干脆……干脆……”
张龙心里想着一个“反”字,却始终不敢出口。然而跪在东阳门下,三百余个精挑细选跟随郑荣来京的勇士已都知道他的意思,一眨眼的功夫都已站起身来,握着拳头就向施良芝缓缓走去。
施良芝是个文人,哪里见过这样的阵势,顿时慌了神,指着眼前慢慢靠近的人群,惶恐道:“我是朝廷命官,你们想要造反么?”说着接连退了几步,就连手中的圣旨也握不住掉在地上。
这“造反”二字灌入郑荣耳中,瞬间让他清醒过来,便起身回头对属下说道:“尔等不可无礼,回原地跪下!”众人听了幽燕王的命令,心中鼓起的一股怒气刹时泄了一半,只能退回原地跪下。
郑荣见状稍感放心,便又缓缓弯腰捡起落在地上的圣旨,轻轻拍去灰尘递给施良芝道:“施大人,这圣旨上所列的诸般大罪,没有一样是本王能够承受得起的。这道旨意本王不敢领取,还请施大人原样退还给皇上。”
施良芝接过圣旨,抬头看了郑荣一眼,见他眼中再也没有丝毫慌乱,反而射出一股凛然不可侵犯的威严来,顿时一惊,连忙低头盯着地面,再也不敢与他对视。
郑荣见了,轻蔑地一笑,说道:“朝廷苦心捉拿本王,必不会只派施大人你这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一人前来。施大人是摔杯为号呢?还是击掌为号?可以叫伏兵出来了。”
施良芝经郑荣这一提醒,才想起确实已连夜就在东阳门附近房屋内埋伏下重兵,赶忙大声喊道:“来人哪!全都给我出来!”
施良芝毕竟没有领兵打仗的经验,发号施令全无条理,伏兵听了他的号令,纷纷从藏身之地出来,却没有进一步的命令,只好拿着刀枪剑戟三三两两地站在原地交头接耳。
郑荣环顾四周,看见这一幕尴尬却又滑稽的场面,又复笑道:“接下来是刑部审问还是圣上亲审?是要本王去刑部大牢,还是另有安排?还请施大人明示。”
施良芝听了,下意识地“哦”了一声,又见郑荣这幅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气质,已从心底佩服起这位幽燕王爷来,收起方才那副轻浮的模样,十分恭敬地说道:“圣上旨意是叫刑部先审明案情,再由圣上亲自定夺。若王爷有何冤屈,自可向刑部尚书长官申明。”说罢施良芝又高声招呼道,“来啊!来人哪!还不请王爷去刑部?”
郑荣“哼”了一声道:“不必了。本王在京城之时,奉神宗皇帝旨意,审过多少江洋大盗?这刑部本王还是认识的。”说罢,又指着随自己来的钟离匡、张龙等人道,“这些都是本王的手下人,罪不及之。还请朝廷和施大人不要为难他们。”
“好说好说。施某自有分寸。”施良芝连忙回答道。
郑荣点点头,却问:“几年前本王进京之时,曾有缘同施大人有过一番对话,不知施大人是否还记得?”他见施良芝默默点点头,便继续说道,“记得施大人那时不停游说本王要全力支持皇长子殿下,本王当时还曾规劝大人要恪守人臣本分,不要勾连皇子,以免失了前途。可万万没想到短短几年,施大人却已是当今圣上的忠臣了。”
“这是臣子的本分。君君臣臣乃是三纲之首,下官也……”
“施大人不必再本王面前引经据典,本王想说的,施大人自然明白。”郑荣不耐烦地打断了施良芝的狡辩,“忠言直谏也同是臣子职责,既然先皇次子已登基为帝,那还请施大人多尽些本分,莫要让皇上做出些骨肉相残、数典忘祖、离经叛道的事来!”说罢,便大步流星地朝前走去。
施良芝被郑荣说得满脸通红,也连忙更在后面朝刑部大牢走去。不知道其中原委的,还当是他只是幽燕王爷一个随从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