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会支持他。”赵老明确道：“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这青鸟学子，都是圣皇的子民，不是青国公的子民。所以牺牲谁，不牺牲谁，不能他说了算。”

“明白了。”男声沉吟了一阵，似在仔细咀嚼，而后声音愈发谦卑了：“深夜打扰，实在该死，愿您万安。”

院门推开，一个人影恭恭敬敬地倒退着走出，转身离去。

楚讴默默立在阴影里，始终没有移动视线，但仍是用余光扫到那人的脸。

是赵克。

再联系他与赵老的对话，那天遇到的关内侯，一条隐约的线在楚讴心中逐渐明晰。

“进来吧。”赵老的声音在院中响起。

楚讴推门而入，有些不好意思：“师父，您知道我来了？”

赵老看着他，目光和月光一样悠远：“我不让你听，你能听到什么？”

好好欣赏了一下徒弟的窘迫，赵老才道：“听出什么了？”

楚讴想了想，道：“用您的话说，或许青鸟学府这片土地上的情绪已经沸腾，正在寻找出口。”

赵老不置可否。

楚讴迟疑了一会儿，才道：“弟子觉得，关内侯可能会输。”

“哦？”

“因为他们的心不踏实。明日就是青鸟封爵大典，赵克还要再来确认您的意见。我想，即便您之前再坚定，此刻也会有了犹豫。而青国公绝不会怀疑自己。”

“有道理。”赵老点点头，“但柳亦也不会怀疑自己。”

柳亦？楚讴有些吃惊，没想到青国公最属意的接班人，竟也对青国公拔剑相向。但他还是道：“但赵克还是深夜来访，说明柳亦没能给他足够的信心。”

“还有一件事。博望侯以调查世子之死的名义亲自来了青鸟学府。”

赵老不知是在说服楚讴，还是说服自己。

楚讴当然明白这只是名义，或者说他是最明白这一点的人。因为博望侯府真正调查世子之死的人他已经见过，并且有过生死交锋。

但他不会问为什么赵老也如此确认这一点。

难道赵老也知道郑七？或者说，知道郑七杀他的事情？

楚讴永远也不会问这个问题。

有时候，人只有证明了自己的价值，才有可能被真心相待。

很残酷，也很现实。

他只是在想，博望侯既然并非是为郑哲之死而来，其目的就很值得商榷了。作为堂堂侯爵，自然不可能千里迢迢只为向青国公示好。

借痛失爱子的名义来学府，恐怕除了楚讴这种深知内情者，谁也不会怀疑博望侯。

那么青国公呢，会有所觉察吗？

两位侯爵，一个青国公亲手培养的继承人，仅仅是已经看到的冰山一角，便能感受到这场杀局的气魄。

但楚讴不打算再继续这个话题，说来说去，他其实都不关心。

“我有一个朋友，叫柏任。”楚讴说道：“他为了救我，破狱杀人，选择了血赎。”

赵老点点头，表示知道。

“但通过某些特殊的方式，我今夜感觉到，柏任好像出事了。”楚讴艰难地说完，感觉莫名轻松。

他向来羞涩启齿，但事关柏任，由不得他沉默，而师徒名义给了他勇气。

“什么？”赵老眉头深深地皱了起来，血赎营毕竟是他也感觉棘手的地方。

他也同宋雅一样，没有质疑楚讴的消息。

楚讴曾羡慕柏任一直被人信任着，但不知不觉间，他身上也有了不少信任。

月光依然落进小院，但赵老的身形已一闪而逝：“我命人去看看。”

楚讴静静等在原地，不动也不出声。

没有用腕表传讯，说明赵老不希望这件事被更多人知道。

他亲身离开，说明没有人随身侍奉。

生命中充斥着无数的细节，若有一双捕捉细节的眼睛，往往就能洞彻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