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屋里花大爷也渐渐熟睡了,那几个横倒西歪地挤满床上,一盏油灯飘忽不定,照在每个人的脸上,窗前的白纸迎着风吱吱响,月下如水照进来,越加看不清树影摩挲的纹路。东屋里,也是一盏油灯,灰土的墙壁上用红布遮掩了斑驳,刘智躺在那张小床上,玉纱在水盆里捞出来湿哒哒的毛巾正要送过去,郭一凡小声说道:“咱们先洗了面,再给那个醉汉用”,说着抢过来给玉纱擦脸,玉纱笑着说道:“姐姐好酒量,一壶酒喝了个底朝天”,两人笑闹着擦好脸,郭一凡这才重新洗了毛巾,然后坐在床边给刘智擦拭,刚摸了没几下,就朝着玉纱笑道:“你说我这是什么命,跟他在一块,尽是伺候人的活,没想来一天的福气”,说着又拽起刘智的手擦了起来,刚擦完又抬起手闻了闻,佯装作呕地说道:“这爪子肯定是伸到酒瓮里了”,玉纱只是站在边上看着笑,又从梳妆台上取来两杯茶水送过来,轻轻地说道:“给姐夫喝一口,给你也喝一口”,说着又朝床上看了看说道:“这床看着挺大的,搁个人上来,就显得小多了,把你挤在中间可得拉着我,要不我就掉下来了”,郭一凡取了一杯水,却把另一杯递给她说道:“咱们喝,不理他,他早睡得春秋大梦了”,喝了一口接着说道:“你看看这屋子,我估计原是少东家两口子住的,你看那梳妆台,我从进屋里就害怕得紧,还好有你陪着,咱们姐们说着话,心里也踏实”,玉纱挨着郭一凡做到床边,悠悠地说道:“我跟着落月他们来的时候,确是见到了这位少奶奶”,郭一凡听她说出来,心里咯噔一下,连忙小声说道:“在哪儿见的?我原是也见过,那天横死之时,用红布盖着头,浑身是血”,说着又看看屋内墙壁说道:“就是这儿了,墙上都是血迹”,说着又指着墙上的红布说道:“就是这种红布,我现在总感觉这屋子里有人”,玉纱却不害怕,这种死去活来的事情见得多了,连忙说道:“哎,那天我倒是没看到,我在飞雪境倒也听说这个新妇横死,为了这事四乡八里的乡民不知道杀了我多少族人。我是昨天来的路上,在那西边路口看到她的棺材丢在水洼里,棺里边却是空的,穿戴陪葬的东西都还在,纸人纸马堆在到处都是,也没个人烧卖一下,我那族中人的尸首也遍地都是,想着明天事情安排妥当,咱们去祭拜一下”。
郭一凡心里越来越害怕,强装镇静地把玉纱搂过来说道:“明天咱们一块去,这会赶紧睡觉吧”,玉纱收好茶杯这才上床,二人又把刘智往里放了放,郭一凡顺势向外搂住玉纱,两个人悄悄说了几句便沉沉睡去。客厅里吹来一阵风,卷起西屋的门帘,油灯闪烁躲闪,玉沙于梦中看到秦若心飘然前来,还未待问询,就听秦若心说道:“玉纱姑娘,此来分别,过来望一望,原无心留恋,听得你们说话,心中略感宽慰。我此去有几句话单对你说”,玉纱见她泪眼婆娑,连忙说道:“秦姑娘,我虽是这飞雪境之主,以前却是难得亲近,咱们皆是蒙冤而受害,今日我们姐妹相见,相见恨晚呢,有什么话只管说来”,亲若心收住眼泪,脚步前移,红裙摆动,深施一礼说道:
“幻海沉浮逐旧梦,朝暮青丝总相逢,月下扁舟空相望,回首竹笛送清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