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邕大叫道:“冤枉,绝无此事,杜有邻是否有过那样的罪名我不得而知,我和杜有邻之间只是朋友之交,交谈从不涉及其他,你们不能胡乱猜测诬陷。”
杨慎矜冷笑连声道:“我也希望于你无干,但证据指向你,你狡辩抵赖也是无用。前面已经跟你言明,有人揭发你和裴敦复酒后喜欢妄议朝政,那么你和杜有邻难道便清清白白?前有劣迹,后必不冤,你再抵赖也是无用。况且杜有邻已经在京城受审,很快他便会招供出你来,你还在这里替他遮掩。李邕啊李邕,你可知道你便要大难临头了么?”
李邕身子如筛糠般的抖动,天气并不冷,相反这几日艳阳高照晚上还有些暑气,但李邕却像是在严冬一般,上下牙都打着颤,嘴唇也乌青发紫。
杨慎矜毫无怜悯之情,冷冷看着李邕继续道:“李太守,你该明白,若是公钱挪用的案子,罪责在你倒也罢了。但若是妄议朝政,跟杜有邻的案子扯在一起,那便是不是你一个人便可一死谢罪的事情了。那日我瞧你家眷搬离衙门的时候,你的家人其实过得很清贫,我看了心里也很难受。但后来我却为他们庆幸。你虽挪用了大笔公钱,却没用在自己家人身上,这对他们未必是件坏事。起码案子不会牵扯到他们身上。我想你也是有先见之明,故意如此的吧。”
李邕心如刀割,他根本就不是什么先见之明,而是根本没想到家里人,他是只顾着自己欢乐,忘了他们罢了。
杨慎矜继续道:“可是,一旦你的案子不仅是限于挪用公钱之事,而是妄议朝政意图不轨的话,你的家人怕是便统统要受你牵连了。大唐律你该比我还熟络,应该知道这项罪名会带来什么。你的夫人,三名妾室,五子十七孙,还有九名重孙辈,上下几十口人,谁能幸免?那是抄家灭族之罪啊,李太守,你想过没有。”
李邕心中的五脏六腑都在一片片的被刀子剜割,疼的他喘不过气来。在漠视了亲情数十年后,第一次反省到自己对他们的亏欠,但却连还是要继续将他们牵连进无底深渊之中,这是李邕再也不能承受的绝望。自己死了也就罢了,但还是要牵连到无辜的家人,这是决不能发生的事情,这是他决不能接受的事情。
“你们敢动我的家人,我做鬼也不放过你们。”李邕咬牙切齿的道。
杨慎矜笑了:“这样的话我杨某不知听过多少次,可是你以为杨某会担心这些么?”
李邕喘息道:“杨慎矜,你不要太得意,你如此作恶,会有报应的一日。到时候你的子子孙孙也都将株连,你会死无葬身之地。”
杨慎矜皱眉道:“李太守,莫非你迁怒于我么?我的职责是查案,你若不是犯了案,我又怎会来找你的麻烦。国有国法家有家规,这个道理难道李太守你还不懂么?”
李邕嗔目要说话,杨慎矜摆手道:“好了好了,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你定要说你是冤枉的,那可不是我想听到的话。李太守,其实我很同情你,我今夜来找你说话,其实是想帮你的。案子到了这里,你抵赖是无用的,你若真想救你的家人,我倒是有个办法帮帮你。”
李邕眼睛发亮道:“你想帮我?什么办法?”
杨慎矜起身来到李邕身边,微微俯身在李邕耳边低语道:“李太守,杜有邻的案子就算你抵赖,杜有邻也必会咬出你来,而且柳绩也会力证你和杜有邻之间的事情,你是逃不脱的。但若是你转换一下思路,赶在杜有邻咬出你之前揭发他,那便不同了。那叫做戴罪立功作证,让杜有邻无可推卸罪状。这叫揭发,不是同犯,你明白这其中的区别么?”
李邕张大嘴巴怔怔道:“你是要我……攀诬杜有邻?”
杨慎矜叹道:“你就是不开窍,什么叫攀诬?这叫揭发。我保证,你只要听从我的建议,做了你该做的事情,我定会保你全家无恙。”
李邕呆呆发愣,脸上表情复杂。
杨慎矜拍拍他的肩膀道:“你好好的想一想吧,我也不逼你,明日堂上看你自己了。今夜我派人护送你去和家人团聚,你也享受享受天伦之乐。你的家人住在客栈里,我也派人了人保护,还尽了些绵薄之力,你也不用谢我了。我走了,一定要好好的考虑清楚。”
杨慎矜直起腰来,拿去柱子上的灯笼提在手里,缓缓走到门口,回头看了一眼一动不动如木头人一般的李邕,转身吱呀一声拉开门,鬼魅一般飘然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