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的某一日,陆寒江也的确带着她回了一趟陆氏,然后永乐终于见到了她这位驸马的家人——
那是一对十分普通的中年夫妇,见到他们的时候,永乐再一次对陆寒江谜团一样的年纪产生了怀疑,不过这都是小事。
除了陆启年夫妇之外,陆寒江竟然还有一个弟弟,今年方八岁,俏皮可爱,十分惹人喜欢,这让永乐很是惊讶,因为对方从没有提过这个弟弟。
对此,陆寒江的回答是他也不知道,这个烂得出奇的借口,在永乐听来,竟有几分诡异的可信度。
而之后,一家人就在一块用了一顿饭,席间,永乐感到了浑身的不自在,他们坐在一块,根本不像是一家人,气氛简直比皇宫的宴席还要拘谨尴尬。
永乐是最受宠爱的皇室公主,地位尊崇,所以即便嫁作陆家妇,陆启年夫妇在态度上还是十分敬畏,这一点在意料之中,也是无奈之举。
但是紧接着,陆启年夫妇对陆寒江的态度,就十分让人觉得不解了。
如果说陆启年夫妇对于永乐只是敬畏的话,那么对于他们的亲生骨肉陆寒江,则就是让人难以理解的惧怕了。
席间陆寒江是和他的亲弟弟挨着坐,有一次弟弟不慎弄脏了袖子,陆寒江顺手就递过去一块帕子,可没想到这一举动却引起了陆母的激烈反应。
对方像是看见了什么勐兽一般,几乎是下意识地就将不明所以的弟弟紧紧揽入怀中,这让陆寒江递在半空中的手,很是尴尬。
当时席间的气氛几乎凝滞,除了尚不知事的弟弟在抱怨母亲勒得太紧之外,没有一个人说话,互相似乎都能够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哪怕永乐再不走心,也能够觉察到,陆寒江和陆氏乃至于亲生父母之间的关系,都十分之不对劲。
一顿饭就在这样并不愉快的沉默气氛中结束了,在回去的路上,陆寒江难得和永乐说了一路的废话。
陆寒江不是一个爱啰唆的人,尽管有时候他看着似乎很话痨,但那些话语多是具有必要意义的,并非无的放失。
所以平时状态下的陆寒江,其实更多时候是沉默着一个人摆弄积木,这也是永乐在对方身上最常见到的样子。
但是那一日,陆寒江却破天荒地和永乐说了一路的废话。
永乐还记得,那天陆寒江坐在马车里,面上的表情看着似乎十分复杂,一副想笑却又笑不出来的模样。
“奇怪了呢,”他神色苦恼地说道:“我明明记得小时候他们很喜欢我的,常带着我出门,出远门也不忘给我带礼物......不过这到底是真实的回忆,还是我臆测出来的东西,啧,好像有些分不清了。”
那一天,永乐难得没有和陆寒江唱反调,她只是默默地听着对方的左一榔头右一棒子的絮叨。
那天陆寒江说过很多废话,和永乐分享了许多他儿时美好的回忆。
只可惜那些东西在陆寒江的嘴里被描述的就好似童话故事一样完美,在亲眼见过陆启年一家对陆寒江的态度之后,永乐很难不认为这些都是对方自己想象出来的回忆。
那天回去之后,永乐总有些心神不宁,午后本习惯小憩一会儿的她,却辗转反侧总是睡不着,她起身走到屋外,见到了神色匆忙的管家老钱。
在她严肃的逼问下,对方终于透露了陆寒江吩咐下来提前收拾行李的命令。
永乐终于知道她为何会心中不安了,原来陆寒江又打算偷偷离开京城,而且还不打算带着任何人,而是要一个人走。
知道此事后,永乐怒得直跺脚,她憋了一肚子的气,本想要和对方好好说道说道,但忽然又想起了今天在陆氏家宴上发生的一切。
沉默了很久之后,永乐从老钱手里要走了陆寒江的行李,然后就在房中等着对方归来。
陆寒江回到房间之后,见到了抱着行李的永乐,先是一愣,然后无奈一笑,似乎想要解释什么,永乐却抢先一步说道:“我也要去!”
小公主语气严肃,态度坚定,丝毫不给陆寒江反口的机会,小脸气鼓鼓的样子,像是一只发怒的松鼠,明明样子上弱小得可笑,可那份认真的气势,却叫人移开不眼。
陆寒江盯着永乐看了好久,终于是松了口,他答道:“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