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见我对武略招式的记忆已然渐渐归位,竟然一手提过PAUL,一手玩笑般与我拆起招来。我心中大怒,前世里的戾气与怨恨瞬间齐涌心头,恨不得此时能有把七巧梭握在手上。
这片空地便是我在前世中被罗玄穿锁琵琶骨的地方了,如此屈辱的伤心地上,如今却晃闪着他揶揄的笑靥。百来回合后愣是碰不得PAUL分毫,我气得牙根紧咬。他恁地可恶,竟三番两次有意将PAUL递至我跟前,却每每在我以为稳操胜券唾手可得时猛收回去。可怜PAUL瞪大了眼睛,近一米九的高大身材彷若稻草人般被他提来捻去。
“罗玄!”我气急败坏,眼见PAUL被他折腾得脸色紫青,而我却无能为力,心中挫败感顿长。难道我聂小凤,生生世世都不是你罗玄的对手么?!
一念至此,我暴喝一声,类似九阴白骨爪的勾爪生生朝他扑面而来。这本是个同归于尽的招式,我却明知他不会硬接此招来伤我身体,所以放心大胆地欺身而上。
见到我这不要命的招数他果然略显犹豫,侧身格下我的手爪,掌风却顺势滑落扣住我左肩,我一慌,抬手去压,只觉他手中力道千钧,怎样也无法撼动厘毫,猛然忆得当年,我就是这样被他制住,将天蚕丝生生打入了体内。
我心下一慌,前世里熟悉的恐惧再现,只忆得接下来他就要锁我琵琶骨了!
我惊恐地与他对视,他眼中的玩笑目光此时已全然褪去,神色凝重地看我。我的右手还在努力压脱他扣在我肩头的手掌,一如当年般不自量力。他眼中突地精光一现,有力的手指倏地弹出,我便同前世中一模一样,沙袋般被他轻易推转了身去,后脊因刻骨惊惧而泛起一阵冰凉,我几乎尖叫出声!一股热力却迅速覆上我的丹田,我尚未反应过来,身子已被大力朝后揽去,泛凉的背脊陷入一片浑厚温热。
这突如其来的温度却令我周身泛起一层鸡皮疙瘩,我打个哆嗦,他低迷的嗓音已在耳畔响起:“闹够没有?”
我呼吸急促,本能地扭动身体。他的手掌紧扣着我的小腹将我牢牢熨贴在胸膛上,雄厚的内力渗过薄薄的羊绒衫汹涌地侵进我体内。我面红耳赤,不安地攒动身子想要挣脱。这是我第二次在PAUL面前与他如此亲近,我可不想再让PAUL看到他与我这般场景。
“嗵”地一声,我心头一惊。师父的脸颊侧向一旁,唇角迸出血丝。PAUL竟然一拳打在师父脸上,这一拳突如其来,拼尽了他全身气力,使他喘息不止。
师父掉过头看他,我背着月光看不到师父的表情,只吓得魂飞魄散。
“不要!”我惊慌失措,拼命扯住师父扼住PAUL的胳膊,他只要稍一运力,PAUL就会经脉尽断,死在这寒风萧瑟的初冬的哀牢山上,就像当年的我,那么命如草芥地挣扎在他恩威并重的五指之间。
“放开他!!”我尖声嘶吼,尘封的旧伤又被扯裂。我看到面色发青的PAUL,那倔强的傲慢眼神,抿紧的英挺嘴唇,仿佛一面镜子。师父一如当年微眯着眼睛,其间透出的森冷精光令周遭山石相形褪色。
他嵌住PAUL的手指修长有力,丝毫没有放松的意思。同样一双手,在同一个灵魂的驾驭下,可以做出很多不同的事来。
“罗玄,” 我咬牙切齿,一字一顿:“ 你敢伤他一根头发,我聂小凤永生永世,与你势不两立!”
他眸光一沉,仿佛陷入遥远心事。PAUL的身躯猝然瘫软在地,他毫无预警地松了手。
PAUL跪伏在地,大声咳嗽,高大的身体蜷曲作一团,面色惨白。我上前紧紧搂住他,泪如泉涌。
他注视着我俩,骛地转身离去。
次日我与PAUL 离开哀牢山。登上盘山缆车,迎着往生的风看两侧青黛万重,掠过身后,看当年的汩汩溪流,渐行渐远,终于融为山峦间一抹不辨的亮色。亘古的太阳车挥洒着强盛的力量,把如此绵延的大山凝固成视野中长长的青丝白发,冰雪覆盖的哀牢山顶,瞬间软弱。
我在心头暗下誓言,今生今世,不再回到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