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我哽咽着扑到窗前,对着无边夜色哭喊:“师父我知道你在!我要回家,小凤要回家!!我不要待在这儿!”
风潜入竹林奏起萧瑟的长音,仿若吹哨,又似叹息。
“你不能把我关在这儿,我要回家!你不能再关着我!”我的泪水夺眶而出:“你不放我走,我就死给你看!”
我拖着鼻子抽泣着在屋内四处翻找,期望寻到一件锋利物器以彰所言诚意,可是房内什么派上用场之物都没,我心一横,脚一跺:
“你再不出来,我、我咬断舌头!”
说到做到,我张嘴瞪眼,咬牙对着窗外一咧、一揿,飕一声,烛光摇曳,腰间微痒,我全身僵了。
“你...你要么就让我这样一辈子!”我挂着两行清泪立在窗前,双拳攥紧牙龈深攒,瞪着一双大眼睛望向窗外无垠夜色,似要将竹林烧出个洞来。
良久,窗棂那头终于传来一声悠长叹息,我身子募地松弛了。紫藤架后,模糊轮廓一闪,“哪里走?!”我娇喝出声,我还能再放你走?!不由分说便追出门去。
室外哪儿还有什么人影,我不甘心,兀自四下奔突。蹉跎间出得紫竹林,眼前山路婉转,延伸至崇山峻岭。白天青踵接替的群山在月华如洗下更添温柔荒凉。“给我出来!”我叫嚣麾突,我娇叱佯怒。今世今生,我与他却仍须这般你躲我藏、喧闹纠缠。
我无意识地奔走,直到山涧一处隐蔽洞口。洞眼藤枝密布,不似精心设置,倒像我当年于哀牢山出走时闯入避雨的洞穴。入得期间,淡淡檀香隐隐盘亘,我知道自己走对了地方。穴内整齐的甘草让我想起与他在冰岛岩穴内的情状,一抹熟捻的温热从心底漾起,微微尴尬了骞巡脚步。
杨过在绝情谷底终于得逢小龙女前,也曾这般彷徨失措、爱痛交集否?姑姑在谷底一十六年驻守了光阴,也是这般心如明镜、碧水长天罢!
我眼角湿润,当年,当年。
甘草铺头,醒目的翠绿划破穴内幽暗深邃,我的眼睛被灼亮了。上得前去,我弯腰拾起它,这枚跨越了千世千年的翠雪羌笛,一碧如洗的笛身上裂痕犹在,曾两度被我弃置于哀牢山上。那道醒目的伤疤曾经恁地倔犟,阻隔了梵唱,切断了来思。
我静静抚过微靡的裂痕,细细观摩下不由暗自吃惊――世上再精深的能工巧匠也未能将它化解,除了体温!唯有体温,唯有人世的体温于千载光阴的碾合里,正在将它慢慢消融。我凝视着渐渐隐入周边绿意的断痕,将它埋在怀里,泪水滑落唇角,融化成那朵笑容。
手执玉笛行将洞外,我在山涧溪头伫立,披着清濯月光,幽幽一曲奏响山林。前世里母亲唇边的芨芨草,银光晃闪的九连环,“真好听呀!” 雉嫩的童音在心尖荡漾。当年,渺远的溪头哀思软软爬过光阴孤独的脊梁,今生今世,可是它最终栖落的方向?
灵敏的听觉瞬间倒回,有人在身后立了,我缓缓侧身。
他老了。真的老了。健康华发爬上双鬓,颌下青髯也隐现点点白花。眸子还是那般沉郁着,一丝哀,一丝悟,一丝百转千回认命的释然。他的目光里涌出汪洋大海,唇角,却漾起一抹笑意淡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