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忆起七年前自己在仙地雅哥停车场对他说过的话:“我们能够名正言顺的时候,早已过去。”
是的,是的,那个唯独且专一,始终勇往直前心无旁鹜追求着她师父罗玄的聂小凤,早已永去不归了。
内室门推开,他脚步迈入,手中汤碗热气蒸腾。
“醒了?”见我自己坐起身来,他三步并一步走近我身侧,在床头坐下,笑道:“来,刚出膛的山鸡蛋汤,快趁热喝了,好服晨剂。”
我静静看他,他还是他,那个爱我宠我、跨越千年来找我的情师罗玄,只是方才经过回光返照般的往事追溯,此刻我心中对他,倒是生出了一分真正的坦然与放持。
“空腹食用貉筋丸对身子不利,昨晚你虚耗又大...快把蛋汤喝了,服药断不能误了时辰。”
他见我敛首不语,立刻主动解释起自己一早离开的因由,语气中很有丝小心翼翼,紧密关注着我表情变化。
我扑一声笑了,如今这般,算不算对他的报应?
罢了罢了,既知他是一意为我,我又怎可如三岁孩儿般同他胡乱任性。女儿家与大丈夫心里关注的细节,岂能时时刻刻步调一致。
我调整身子喝汤,那蛋汤味道鲜浓,煞是诱人,在这个连任何烹饪佐料都需亲力亲为的荒壤僻岛上还能忙出这么正点的汤褒,也难为了他。
恐我无力自端汤碗,他一口口以木勺喂进我口中,目光里透出说不清的温柔迷醉,看得我脸色些许酣然。
他薰然的注视激起我胃口大增,旋刻喝下大半碗,耐不住喘气歇息一会儿。
见我贪嘴模样,他柔声笑:“慢慢喝,中午还有野鸡肉羹。”
见他掌间冒出另枚药丸,与貉筋丸放置一道让我服下,我有丝好奇:“这是什么?”
那新出的小药丸通体褐黄,形味淡涩,看去极不起眼,莫不是什么上上的解毒良药?
他语气掩过一丝赧然:“这个...也很要紧,来过汤一起服下。”
“这是什么?”我最是听不得人们刻意敷衍的言辞,当下取过那药丸往鼻尖闻闻,很清淡的地玄草,仿佛还有鱼腥株,这两昧配起来多属什么功效呢?
我脑海中网页浏览般过滤起前世对草木百纲的记载,一朝到位,再至细想,突地脸色就变。
“为什么?”我冷冷看他。
一夜之后便如此迫不及待推卸因果,这个男人,究竟是什么怪物?!
他一见我如此,顿显急促:“小凤,你听我说!这里荒罨蛮地,岂是行胎受孕之所?一旦怀上,即使能安然度过保胎期,待分娩时若稍有差池,师父上何处替你寻找匹配的女子血源?”
我愣住了,方才只道是他诡谲心性,与当年实则故技重施,却不料他脑中所想远比我心里顾念久远得多,我终究还是不及他思物对事那般老练持重。
“就算分娩无恙,这木屋四缝不严,平时居住尚且凑合,若论足月养身,岂能在这种地方?万一中途再出个什么闪失,你让师父如何是好?”
我眼眶一下红了。说起如今这小木屋,论环境条件,均比当年石室好上十倍百倍,因为这是他如今亲手为我所造,自是样样费心。
这便是爱情了,因为有爱,这样的屋子他也不准我于其间保胎养身,这般细密周护下他也怕会突现‘万一’。关与爱原本是这么坦然厚重、一目了然的东西呵!
当年,当年确是我自己下错了赌注。
“昨晚。。。你我真情所致,事发突然,今早我本可按压你涌泉,将体液逼出你身子,又惟恐伤你阴元。这避胎丸,越早服下便越有效,所以我一早出门采药研制,错过了你醒来,小凤,你还怪师父吗?”
他坦然道出事情原委,语气逐渐清朗流利,仿佛自己心里也舒坦了千分。
他说得对,为了自己好,我也不能在这荒屿僻岛上大起肚子来,我还要留着这条小命安然无恙地回文明世界去孝敬我的亲人。
我当下将两粒药丸一并送服下肚,扭头冲他微笑:“谢谢师父。”
他见我听劝,显是松下口气.喂我吃下几枚鲜果,见我不再喊饿,又道:“累吗?昨晚没睡稳...要不再睡会儿?”
我本不算困,但经他这般软语挑逗,上下眼皮也打起架来。
他见我倦怠,眼角含笑,起身去闭了屋门返回榻旁,更衣御鞋入得床帏,将我复拥在怀。
他一手掀过虎皮被覆了我俩身子,我伏在他胸口安然听那稳健的心跳。
七年前医院一别后,今生,我俩终于又可这么亲密无间地行进着那本于千百年前就该永世延续的清晨。曾经被亏欠过什么,命运早教我生死两忘,然而终究,还是被他一手遮天地追上来了。
“小凤,”他捉过我手覆上心窝,唇埋入我头顶秀发,浑厚低喃温软而坚定:
“我要带你离开这儿,师父要亲手给你披上嫁裳。”
“谁答应嫁你。”我语调慵懒,舒服地扭动脖子。
他胳膊一梗,我嘴角扬帆。
睡了你怎地,谁说要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