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他和渊故里,又何尝不是过往?
云策站起身来,环顾这座自己曾经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宅子。
其实这么多年来,自己偶尔也会悄悄回来看看,品一品夫人最爱的椰蓉酥,尝一尝左丘昇最爱的醉仙酥,再喝一壶沈微言私藏在伏妖司的陈年佳酿……
只是,这些事情做的多了,他便更容易陷在过去,好几次他在春风楼里喝得酩酊大醉被当作付不起钱的醉汉扔出来。
云策苦笑着朝慕雨的方向追去,却看到她正对着院子中的一座孤坟发呆。
“听说是许多年前,主子们都死了,便在此处自尽了。”他试探着说,“若是觉得碍眼,我便叫人挪出去吧,放在院子里总归是有些不吉利。”
慕雨跪坐在那个小土堆前,上面只竖着一块孤零零的石碑,她用手清扫石碑上的灰尘,露出上面饱经风霜的字迹,山茶之墓。
慕雨心头一颤,眼泪险些掉下来。
她不敢回头,不敢被云策看到自己失魂落魄的模样,更不敢面对云策那张风轻云淡的脸。
“人都死了,挪出去怪可怜的。”她吞了口唾沫,强忍住鼻尖的酸感,“你是神仙,我是妖怪,说什么吉利不吉利的,你要是忌讳这个,也不用带着我了。”
她忽然想到了什么,自己的刚刚同云策说话的态度,好像太正经了些,应该不会被他看出什么来吧?
慕雨想着,转身勾住云策的脖子,“云策仙君,你说奴家说对是也不是?”
“有些道理。”云策扯下她的胳膊,冷冷开口,“但不多。”
他说罢,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慕雨这一次却没有跟上他。
此处的院墙正好有一根树枝伸进来,一千年不见,这槐树长得愈发茂盛了,也不知道苦无心是否还健在。
正想着,枝头探出一颗脑袋来,圆溜溜的眼睛直直盯着慕雨。
这小孩有些眼熟,慕雨一时没能想起来,一千年过去了,许是自己的记忆出现了偏差,又或许是体内神力反噬的缘故,总之她的记性是越来越差了。
慕雨思来想去也没能记起这小孩来,只觉得他格外眼熟,却始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你是何人?”她问,“爬那么高也不怕掉下来摔着。”
“我爹爹死了。”男孩顾左右而言他,开口就将慕雨给噎住了。
慕雨咬了咬唇,在心中暗暗酝酿措辞,刚想安慰男孩,却不料那小孩咧嘴一笑,“卖身葬父,只需十两银子。”
这话,也是如此的似曾相识。
“你叫什么名字?”她站在树荫处,这日头太毒,晒得她有些站不住。
“内隽。”男孩站在树干上,眼中满是欣喜,哪有半点死了爹的样子。
慕雨的手顿了顿,又觉得他没了爹爹实在可怜,如此困境,还能笑得出来实属难得。
于是当机立断,从怀里掏出银子扔给男孩,“拿去买上一口好些的棺材,让你爹爹走的舒服些。”
男孩似乎没想到她会如此大方,握着沉甸甸的银两反而有些不知所措。
半晌,他才开口问道:“你……不认识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