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来娣不知道时间过了过久,她仿佛投身成了一个刚刚出生的婴儿,不会说话,眼睛仿佛遮了层纱,只能看到些朦朦胧胧的东西。为了活下去,她一点也不抗拒地喝着一个陌生女人的奶,直到她能隐约听到外面传来的声音,眼睛也渐渐看得到色彩。
这是一间极其简陋破旧的房子,四面石墙上刷着白漆,可是显然已经有些年头了,白漆开始脱落,上面还沾着些黑黝黝的污渍,她躺着的是一个直通南北的土炕,这个土炕占了房间的一半,炕上叠着几床被子,被套是六七十年代家家户户都有的大红花套,喜气又艳俗。
土炕的旁边是一个结实的木柜,外面锁了一个黄铜锁,也不知道里面放了些什么东西,除去这些,房间里就剩下了一个小桌子,摆在靠窗的位置,上面放了一盏煤油灯,外漆有些脱落,但是葫芦形的玻璃身被擦得干干净净,显然主人十分爱惜这个东西。
江来娣看着眼前的一切,这样的场景,她只在六七十年代的中国看到过,她到底来到了什么地方?那个艰苦而又动荡的年代,她实在没有勇气再来一遍。
“乖儿子,想什么呐,皱着眉跟老头子似得。”一个熟悉的女声打断了她的思绪,江来娣整个身子都僵住了,这个声音,她这辈子都忘不了。
“胡说八道,咋们乖仔好看着呐,你这个当妈的就会胡说。”苗三凤端着鸡蛋水进来,听到儿媳妇的话,不满地瞪了她一眼,转头看向她怀里的孩子时,又笑成了一朵菊花。
苗三凤的出现,彻底打碎了她唯一一丝侥幸,她回来了,回到了刚出生的那一年,上辈子受过的苦,这辈子还要重来一遍吗?
“诶啊,乖仔怎么苦着脸呐,是不是饿了,梅子啊,你快把这鸡蛋水吃了,乖仔啊,奶奶抱抱哦。”
她被苗三凤抱在了怀里,看着那个记忆中刻薄刁钻的老太太一脸亲热地看着她,在她脸上狂亲了好几下,整个人更是呆愣了。
现在已经鸡蛋可以卖八分钱,这可不是小数目,家家户户就那么几只鸡,生下来的但都是要卖的,顾冬梅生前几个丫头的时候,别说鸡蛋水了,连一碗温开水都得自己烧,生完孩子就得下地,几个丫头都是大的带小的,一路跌跌撞撞养大的。
顾冬梅看着眼前的鸡蛋水,眼睛里闪着水花,瞅了瞅被婆婆抱在怀里的儿子,一切都不一样了。
“妈,你在哪儿呐。”
顾冬梅正喝着鸡蛋水,就听到外面传来一声清脆的女声,紧接着屋子的帘子就被人掀开,一个剪着齐肩短发,长相明艳的女子走了进来。
江来娣听到这个声音,精神一震,这不是小姑姑吗,上辈子,她能带着外甥女出国,这个姑姑在里面也出了不少力,当初大姐死后,姑姑就和爷爷奶奶大吵了一家,将她们剩下几个姐妹接到身边,才没让她们几个步了大姐和二姐的后尘,可以说,小姑姑改变了她们的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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