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春山就听出来了,武氏这是早就在打算他死了之后的事情了。
两人夫妻多年,互相都极为了解。宋春山知道,武氏是个极为凉薄的人。但此刻,他还是觉得心寒。 他的心,就跟寒冬中被风掀动的枯叶一样萧瑟。
“你都打算好了,那就好。我也就放心了。”
说是放心, 但是宋春山却无论如何不能甘心。
他要死了的消息,就传了开去。武氏又去找了宋存义,然后还打发人给宋存仁捎信儿。
宋存义往东院来了一趟,很快又走了。他如今已经能自己慢慢行走,只是不能干重活, 而且身体很虚弱,这样的天气,他只乐意待在屋子里,一走到外面, 就觉得经受不住。
宋存仁却迟迟没有回来。
直到最后,宋春山都快咽气了,还没等到宋存仁。
“去,把存仁给找回来。”宋老爷子发了话。
宋逸山和宋秀山两兄弟去了庆丰城,先找到宋德山,然后一起去找的宋存仁,这才把宋存仁和宋林给带了回来。
潘巧儿也跟着回来了。
她本心并不愿意回来。但这种生死大事,也有明白人劝了她。
她要是给宋春山送了终,往后不管怎样,宋存仁就不好再休她。
宋存义、赵小玲也终于从牌桌上下来,也将宋松带到了宋春山的跟前。
宋春山吊着最后一口气,不肯咽气,现在看到儿孙都到了面前,他就抽了一口气,似乎是心愿了了。
他很想亲口嘱咐儿孙们几句,但他的精力已经不允许。
到了生命最后的时刻,宋春山却还有最后一件,他无论如何都放不下的事。
“爹,我问你一件事。你得跟我说实话。我是要咽气的人了。”宋春山倒着气儿,问宋老爷子。
宋老爷子略微愣了一下,最后还是点了头。
“爹,我、我是你亲生的吗?”宋春山无神的眼睛盯着宋老爷子,散放出最后的一丝光彩。
宋老爷子朝四周看了看。
这屋子里不仅有宋春山这股人,宋逸山等人也都在。
东院的名声臭了,这种事来的人就不多,宋老爷子把儿孙们都喊了来,帮忙、壮声势。
“你这话问的。”宋老爷子就落了泪。他目光朝窗户外望了过去,然后似乎是望去了很远地地方,很久以前的时光。最后,宋老爷子收回目光。“你是我的亲儿。我这话对得起天地良心。你去到阴曹地府,阎王老爷跟前,三茬儿对案,我无愧。”
“你、你……”宋春山抬起手指着宋老爷子,不知道他想说什么,因为他终究什么也没说出来,那只手就无力地垂了下去。
宋春山脖子一歪,咽了气。
宋老爷子伏在炕沿上,哭了起来。顿时哭声四起,宋春山是睁着眼睛咽气的。
死不瞑目。
宋春山的症状,人们都说他是肺痨。因此,这丧事上,来的人就极少。
宋老爷子不管这些,他下了严令,自家的人必须都到。宋德山和宋存礼都被叫了回来,除了只有孝子能做的,别的事情,都是他们给担了下来。宋老爷子更是不顾辛劳,每天都在东院盯着。
大梁国开国不久,从上到下,都提倡节俭,丧事也都是简办。而且庄户人家的规矩,死了人,也就停放三天。
宋老爷子却发了话,要停满七天。
这就是要大办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