披星戴月地回到杂院,撞见秦海路正在用搓衣板洗衣服。
“你们叔嫂卖袜子去了?”
她看向三轮车车厢,包袱瘪成一块布,诧异道:“前些天还那么打大包,今天全卖光啦?”
萧红梅嗯了一声,被问到营业额,强颜欢笑。
“数钱。数数就知道。”
陆飞翘起嘴唇,跃跃欲试地进屋,打开铁皮盒,把钱倒在摊开的报纸上,一分,一块,五角,十块,五块……
钢镚、票子一堆,蔚为壮观,竟然还有一张绿油油的两块钱。
一看年份,嘚,90年第四版的,再贵也不过二三十块,这张品相还一般,有褶皱有裂痕,打个对折,十来块。
可无论如何,蚊子腿再小,也是肉。
他收敛笑容,纸币一张张抓在手里,钢镚则摞成一堆,仔细清点。
萧红梅兴致缺缺,拿着剩下的2双浪莎丝袜,轻轻叹气。
秦海路左看看,右瞅瞅,男笑女愁,叔乐嫂哭,两副截然不同的神态把她搞迷糊:“多少?”
“多少?”问道。
“569块5。”陆飞嘿然一笑,“算上嫂子之前卖出去的4双,一共574块3。”
萧红梅猛地抬头,“什么!”
秦海路惊呼道:“你们一晚上卖了五百多,怎么卖的,赚多少啊?”
萧红梅张张嘴说不出话,赶紧上手,数完第一遍,瞳孔地震,手指沾了点口水,又数了两次,大脑宕机,一脸懵逼,直接怀疑人生。
“萧姐,快说说,到底赚了多少?”秦海路问道。
“1,116块8。”萧红梅直瞪瞪地看着陆飞,“怎么会这样呢,阿飞,怎么会这样呢!”
陆飞毫无保留地交代,毕竟不能每天陪着嫂出摊,其实,说穿了无非是电商引流冲量的老套路——
低档货拉流量,高档货赚差价,拉新,转化,留存,一条龙。
哪怕低档货赔钱,单靠庞大的销售量,把店铺冲到掏宝、拼夕夕、晶东的推荐位。更别提,大把大把的用户,懒得逛页面,就按“销售量从高到低”排序挑店。
相当于砸钱买推广,省一笔广告费,就能引流来消费自家中高档的货,虽然买家也许小赚,但卖家永远不亏,甚至血赚。
线上属于基操,不过到线下实体,情况还是不一样。
像黄毛的摊位,普通袜也就1块1,把八毛钱的普通袜当成引流款,定价到1块,优惠不痛不痒,效果不咋样,所以引流款必须选中档的纯棉袜、精榴棉袜。
“我真不合适穿丝袜,跟我的衣服不搭。”
萧红梅扭扭捏捏,陆飞却清楚,嫂子的衣柜里几乎是八十年代的工人风格,黑灰蓝工装,仅有的几件裙子,最新买的还在3年前。
他撕包装,就是故意的,让萧红梅没法拒绝,还顺着杆子往上爬:“那就买新衣服,海路姐,你能不能借我嫂子一身,看看哪种合适?”
“没问题!”秦海路看出名堂,“萧姐,咱们去房间。”
萧红梅手腕被抓,吓了一跳,“不行,我不行。”
陆飞早就想好理由,晓之以生意,动之以钞票,什么人的钱最好挣,女人啊!
一个鹿云的背后,是亿万扫货的女人。
女人追求的是什么?时髦!
女老板不穿的时髦,怎么卖高端货?
萧红梅就在这样软磨硬泡下,半推半就地跟着秦海路试衣,在房间里进进出出,一趟又一趟地在陆飞面前亮相。
“阿飞,你从哪儿学的穿搭,比我们娘们还在行。”
秦海路啧啧称赞:“丝袜还能这么配凉鞋,哎哎,帮姐也配一身!”
………
“丝袜配凉鞋?”
当一家三口回家,胡兰娟的妹妹听到姐姐的奇葩穿搭,埋汰不休,火力全开:“胡兰娟,你也不嫌土?”
胡兰娟揪住妹妹的耳朵,“怎么说话呢,胡兰馨,没大没小,叫姐听见没有!”
胡兰馨立马服软:“哎呦,姐,嘿嘿,姐,你被人骗啦。”
“不会吧?”
胡兰娟不禁动摇,“老板说是从时尚杂志里看的,防晒,塑形,磨皮,我觉得有道理。”
“切,哪有的事!他是卖袜子,不这么说,怎么忽悠你买袜子。”胡兰馨啃着苹果。
男人壮着胆子数落,“就是,就是,我才买了5块钱的袜子,你买了个……”
“我买回来穿给谁看,还不是你!”胡兰娟一个眼神,立马灭了他的气焰。
胡兰馨道:“姐,拆了没,没拆赶紧退了,大夏天的穿丝袜,还配凉鞋,土不土啊。”
“可他不让退,怎么办?”胡兰娟犹犹豫豫。
“他敢!姐,明天我陪你去!”
胡兰馨双手叉腰,“他的摊儿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