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欣喜的同事,他心里也隐隐地有些失落。
他生在江南,六岁被送到京城嫡母处养育,而后进宫做了伴读,十六岁为侍卫。父亲去世后。来江南接任制造。至今已经将近三十年。
人生能有几个三十年,同京城相比。这边的织造府更像是他的家。
至交好友,骚人墨客,在江南的日子,如斯难忘。
往后,怕是再也没有这般惬意心境,要终老京城了。
想到这些,曹寅放下手中的公文,苦笑地摇了摇头,真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天地本不全,这世上哪里有十全十美之事?
既是想要跟儿孙团圆,又想要清闲自在,随意所欲,哪里有那么好的事儿?
想明白这些,曹寅刚升起地感伤之情也就淡了。
至于御笔亲批,让他举荐织造人选之事儿,他却是没有放在心上。内务府那几个颇受万岁爷器重的郎中,少不得都会列上一列。至于万岁爷钦点谁,那就是万岁爷的抬举,不干他曹寅半分干系。
他没有揽权之心,也怕有了这个嫌疑,引得康熙厌弃。
既是要离开江南,就是割的干干净净才好,要不然举荐了旧日亲信,往后这边有了什么干戈,还抛白不干净。
举荐江宁织造人选的折子送上去,等到了御前,再发还回来,也得一个多月的功夫。这段日子,倒是可以访访旧友,省得日后天高路远,不得相见。
这都是后话,眼跟前儿,最紧要地,是将这个消息告诉夫人。这些日子,李氏既是盼着回京,又怕旨意被驳回,整日价也是有些恍惚。
开阳院上房,李氏坐在炕边,给孙子天佑讲古,不外乎曹家祖上从龙入关那些旧事。
这都是早年见天听老太君念叨记下的,李氏口里讲着,心里却是有些个愧疚。早年,还是在一个府住着,儿子由老太君带着,不在她身边。
就算日日得见,每天晚上她在心里还要念上几回,只觉得惦记得不行。
如今她把孙子带在身边,媳妇那边不是想得更厉害。
天佑听了几句骑马行军的话,却是有些坐不住,翻身下炕,瞪着小腿往立柜边去。在立柜旁边,放着一只竹马。
所谓“竹马”,不过是半截竹竿,上边接了半截木制马头。
这是曹寅为了哄孙子,亲自琢磨出来的小玩意儿。
天佑将竹马骑在胯下,在屋子里转圈圈,便转便道:“驾,驾,骑大马……”
李氏怕他摔到,忙站起身来。哄道:“慢着点儿,仔细磕了……”
天佑“咯咯”直乐,养着脖儿道:“祖母,往后孙儿要做大将军,打仗去。”说完,又“驾、驾”地骑着竹马。满地跑。
李氏见他奶声奶气的动静,笑道:“你当那个是玩儿呢,你祖父、你父亲都没想过这个,你这做孙儿的,倒是颇有些祖宗遗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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