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婉仪叹了口气,终于还是将当初父亲的话说出了口:“言蹊变成现在这样,并不是因为他不懂事了,而是……他已经懂事了啊!”
“后来我爹告诉我,要是没有言蹊闯的那一番祸事,陆家……可能就到头了,毕竟当时,你已经到了封无可封的地步了。”云婉仪叹了口气,当时她听到的时候,震惊有,不敢置信也有,要说对皇上没有怨恨,那就真的是在骗人了。
怨恨又如何呢?皇上总归是君,将军府……总归是臣。
但是云婉仪却一直藏在心里,没有告诉过陆家的任何一个人。在嫁入陆府之后,云婉仪就知道,陆府上下,最后能够几乎都没有能够得到善终,几乎每一代威远将军,都血洒疆场。
就连陆家世世代代刻在祖祠的祖训,也是“武死战”三个大字,云婉仪又怎么忍心告诉丈夫,陆家用鲜血换来的,不是帝王的尊重,而是猜忌呢?
“你是说……”陆远听到这话,暗暗有些心惊,陆家到了陆远这一代,已经完全不是一群泥腿子了,从陆远能够求取到云婉仪就能够看出来,陆府已经开始向文武兼修的方向发展。
功高盖主,这是每一个武将都忌惮的事情,陆远本以为威远将军府还远远达不到这个地步,没想到,皇上的心思,比他想象中的更难猜。
陆远哪里会想到,陆府现在的确是还不到功高盖主的时候,那是因为这辈子陆言蹊阻止了这一切。而陆府早在他求娶云婉仪的时候,就已经岌岌可危了。
皇上现在还没有行动,完全是因为他还没有真正体会到云家在文人之中的地位。上辈子,为了阻止陆言蹊嫁入太子府,云瑾瑜表示了反对,导致满朝有一大半文官上奏请求皇上收回成命,甚至天下学子还有意上奏万人书。
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皇上意识到了,云家,不仅仅是一个书香世家,云瑾瑜,不仅仅是一个当代大儒那么简单。而陆远作为西元第一武将,又与云家结亲,这样的联姻,无论是放在哪朝哪代,都不是帝王所乐意见到的。
一旦帝王意识到了云家在文人之中的影响,那么在陆家的脖子上,就会悬上一把钢刀。陆言蹊不可能因为这一点就让父母和离,最后也就只剩下了一种办法:陆家,需要有一个闯祸的纨绔。
陆言蹊只能通过自己的行动,告诉天下百姓,陆家的人并不是人人都完美,陆家的人也会犯错误。陆府出来的纨绔,会比其它府上的少爷更让人头疼,因为陆府有权有势,他无论做什么事,都不会得到惩罚!
也只有这样,帝王才会对陆家放心:只要有陆言蹊在一天,陆府就要替陆言蹊收拾一天烂摊子,只要有陆言蹊一天,百姓提到陆远就不再是“保家卫国”的威远大将军,而是“纵子行凶”的无能父亲。
而这一点,也被云瑾瑜所洞察:“自那之后,言蹊就三天闯一小祸,五天闯一大祸,而每次到了陆家应该论功行赏的时候,言蹊总会闯下一个能够在威远将军府承担范围之内的大祸……相公,你明白了吗?”
这也是云婉仪在云瑾瑜提点之后,才观察出来的规律,陆言蹊平时其实轻易不闯祸,可一旦遇到将军府立了功的时候,陆言蹊总会去弄点动静,让陆远不得不拿这个功劳,去换他的平安。
陆远听到这话心下一个“咯噔”,顺着云婉仪的话仔细回想着,突然发现,事实真的如夫人所说:平时小儿子惹事的规律是不定的,但是只要陆家或者陆家军立下了功劳,小儿子保准会去惹点事。
“这……”陆远一时间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说,他一直以为陆言蹊没了陆家,就会被人欺负,现在他才发现,是陆家不能没有陆言蹊。
“所以无论嫁人与否,言蹊注定不能入仕,既然现在言蹊愿意,那你也别太担心了。”绕了这么一大圈,云婉仪终于说到了重点,可是现在,云婉仪更担心另外一件事,“就是以后太子和静王万一……”
云婉仪的担忧不是没有道理,太子虽为太子,但是满朝文武都知道,当今最喜欢的并不是太子,而是静王。即使太子是嫡长子,而西元国的组训,为了国之根本,轻易不得废太子,但是只要有帝王的宠爱,那这一切,谁有能说得准呢?
“哼……先不说俞家老太爷对父亲有恩,就说当初言蹊把静王揍了一顿,就能看出来言蹊多不喜欢静王了,以后大不了咱们带着言蹊退守边关就是了!”陆远手一挥,就轻而易举地将别人需要深思熟虑的事情给定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