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科取士乃为朝廷选拔人才的主要渠道,与此同时也算中央对地方的权力让渡。
这话乍一听似乎很容易便能理解,但内里的逻辑却需得细细捋上一捋。
此时宗族内部不单有祖上传下来的产业,更有后人持续不断的补充。
有着这样的物质条件,就算支脉家道中落也能从族产中获得一定支持,待其入了仕途,不论如何作想都得为盘踞地方的宗族谋些好处。
当年万历时便有这样的例子,一家道中落却刻苦用功的年轻人终在宗族的支持下中了进士,宦海沉浮之后这人最终官至某部主事也算是光耀门楣。
到了这时,也便到了他该回馈宗族的时候,可这人为官清廉,既无银钱产业补充族产,又不愿以自身权柄遮蔽族内,最终他在一次次请托来访之下被逼得实在没了办法,不得不选择辞官不做。
很明显,宗族对个人有着一定的加持,但在礼法人情的作用下也不得不受其约束。
这便是华夏最重要的内在逻辑之一。
寻常人总将王朝几百年一个循环的根本当做生产力发展遇到了瓶颈,似乎是個无解的难题,但在朱慈烺看来航海技术早在宋时就能支持远洋,若真生产力不足以支持膨胀的人口,大可出海远洋。
左右还有那么多荒蛮之地,凭着中原王朝的能力自能将其取下。
届时似黄巢、李自成这样的人物大可成为给华夏开疆拓土的先驱,也不至为了争夺那有限的生存空间而杀成尸山血海。
可现实情况并没有朝这个方向发展。
明时自不必说,老朱家几次海外扩张都被反对势力生生打断,哪怕大幅充裕了朱棣钱袋的下西洋都在史书上成了空耗国库的面子工程。
若了解细致一点,似乎连两宋之际的诸般事端亦与海事博弈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之所以出现这种情况,大抵有利益纷争的关系,但再往深里想想,地主阶级惯爱将人束缚在土地上的本性却在里面起了决定性的作用。
说到底,土地需得有人的耕作才能体现出价值,若受到压迫的佃户有了旁的出路,地主的利益势必受到极大的影响。
由此,通过各种手段将人束缚在土地上就成了地主阶级的天然需求,似宗族礼法、落叶归根之类的具体手段也就必然出现。
话到这里,事情也便明朗了起来。
为了让这些手段长久保持下去,地主们自然得与强权达成勾兑,科举便是勾兑的最主要表现形式,而出生大地主或是想要成为大地主的官僚们便是这勾兑的最主要媒介。
朱慈烺很清楚,科举本身并没有什么问题,明打明的官僚治国也比放个傀儡在台前演戏要稳当得多。
但眼下这考试内容实在是不适合时代的发展,他自有心改上一改,所以在应下杨廷麟开科取士的建议之后,他便在里面掺了点私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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