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然这般苦吗?”
看着疾驰入园的马队,张行收回目光,继续在篝火旁感慨一时。“其实兴亡都是百姓苦,放到你们宫中这里也是一回事,好的时候,好处跟你们有什么关系?坏的时候,多半也是你们来受这个罪……眼瞅着似乎有机会能往上爬,但正所谓一将功成万骨枯,有时候问问自己是有牛督公的修行天赋,还是有高督公的狠劲?估计心里也明白,自己多半是路上被沉到洛水里的那个……当年靖安台清理周围潭水淤泥,从里面挖出来数不清的白骨,都是宫里冲出来的,连查都不敢查。”
张行说着这话,篝火旁,周围鼻青脸肿的内侍们个个盯着他不放,外围围了一大圈的骑士们也都侧着耳朵去听,甚至有其他篝火旁的内侍端着粥碗循声过来听。
此间周边,车上车下牲畜旁篝火畔,早已经挤得满满当当。
便是拿雪块擦了脸的王公公,也只是在两位锦衣骑士的夹坐中隔着火苗愣愣盯着这位黑榜前三的反贼,一时不知道该如何说话……素来沉稳机敏的他丝毫不怀疑,此时若是他跳起来喊一声这些巡骑都是假的,这个黑绶是个反贼,只怕不用身侧两人出刀使真气,周围陌生的小内侍们也会把他王公公认定为失心疯给绑了也说不定。
原因嘛,倒也简单,因为对面那位张三爷实在是太逼真了,而且太暖心了。
点燃篝火后,这厮四下走动,维持秩序,大约圈定了千把人的范围,几十辆车子与牲畜……然后便将伤者与过于劳累者送入内圈,安慰失控哭嚎的男女,组织宫人与内侍分组互帮互助……宫人帮忙做饭、用冰水擦洗衣物,内侍去做搬运与堆垒。
俄而,又有作孽的小部分内侍压着柴薪米粮过来,却居然仗着握有分发柴薪炭火的权力索要贿赂,甚至调戏宫人,也被这位张三爷遣人过去当场镇压,斩首了为首之人,公平来发炭薪。
这还不算,意识到风的确很大后,他又亲自带着几个骑士,动身往屯军、郡中官吏那里一行,认真交涉,给了一些金银,多要了一些柴薪与米,相当于给这周围千把人平均多要了一碗热粥。
下面内侍起哄,想趁机多要,又被他制止,说冬日柴薪艰难,都是梁郡百姓冒雪出去砍伐供应过来的,米也是本地百姓缴纳的,人家也同样是冰天雪地,而且家中老幼也在苦捱饥寒,大家方才止住。
如今坐下,居然又跟这些边缘内侍说了半天当日东都靖安台,以至于伴驾出游关西、云内的故事,听得所有人津津有味。
有时候王公公自己恍忽听进去,都会忍不住想,要是这位没造反,路上他来协助高督公,或者干脆自行做主,会不会真的好很多?想到这里,他便忍不住泄气,想着干脆就这么装湖涂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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