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涧寂静,甚至呼吸可闻。
小神仙的弟子桀骜不驯,连葬仙剑都敢忤逆,直言不讳,很多海陵州武林名宿一口气顶在嗓子眼,元神之威不可逆,葬仙剑虽然不是元神,却更胜寻常元神。
这一代七杀剑王也蹙眉,他终于知晓为何江湖上一些同道元神,提到那位小神仙就颇感头疼,这样桀骜的性子,实在很难在世情中圆融,很多时候会显得极不合群,而通常不合群,就会遭到排挤,失去很多机会,也会迎来更多的恶意。
宁神没有动怒,甚至连眸子里的冷色也消弭,只剩下一片无垠的死寂,他再开口,就令四方皆震。
“既如此,你便不要走了,宁某在剑宗之外恭候小神仙大驾。”
嘶!
这一下,整个山涧演武场,不知道多少人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这算是混元榜上的年轻圣禁,正式在海陵州境内邀战,此前虽然江湖上也有声音,但毕竟未曾有人真正踏足这海陵州境内,但现在就不一样,无论那位小神仙愿不愿意,恐怕都要出山了。
他的弟子被扣下,这样的手段虽然不太光明,但少女的桀骜不驯,的确冒犯了圣禁威严,如这位葬仙剑如此做,众人却也不便多说什么。
七杀剑宗宗主心中叹息一声,直到此时,他才明白,那位小神仙将这个不过十一、二岁的女弟子遣来,并非是轻慢,而是足够看重了,一个秉承了青羊宫传承之基石的后代弟子,更在这样的年纪拥有这样的功力,就算是作为镇国大宗的观礼者,也有足够的资格了。
但眼下已经难以回头,葬仙剑开了口,他身为当今七杀剑宗的宗主,却是不好插手,这是圣禁之间的争锋,都是将来把握天下走势的存在,作为一方江湖传承,即便是顶尖宗派,未来充满了无穷变数,尤其是这乱世将至,稍有不慎,就万劫不复。
不念摇摇头,也不愿再与这位葬仙剑多说些什么,师父说过,这样的人物大多脑子有病,一些世家隐世时间久了,总会有一些性子奇奇怪怪的传人出世,诸多特立独行,但终究追寻的,并不是纯粹的力量,还有这万丈红尘名。
红尘万丈,伐戮的不仅仅是寿元生机,还有变幻不定的人心。
这一日,腊月二十七。
大雪覆盖了整个海陵州,葬仙剑走出七杀丘,立在了一片白茫茫的荒野中。
不念并未被禁锢,只是立在七杀丘外,也没有半点离开的意图,在这位葬仙剑的面前,她没有半点逃脱的可能。
当然,少女并未将这样的扣留当做一回事,在其看来,其师自当横推同代诸敌,盖压天下,无有抗手,这个江湖才隔了半年,就要将人遗忘,形形色色的武林人,眼力高的,眼力低的,诸多流言蜚语一多,很多人也就分不清真假虚实,成了盲从的傀儡。
腊月二十八。
古镇溱潼,午后。
大雪覆盖了整个古镇,也冰封了整个喜鹊湖,有在外采办年货的护法道人踏冰而行,脸色很不好看,他同样得到了消息,那葬仙剑好大的胆子,居然扣留了不念那个小丫头,若说而今的青羊宫中,谁最得人心,无疑是不念这个众人看着一岁岁长大的小姑娘,古灵精怪,心底纯善而倔强,一听到被扣留了,这在外的护法道人差点忍不住要冲向海陵城外,终究还是忍住了,对方的意图很明显,贸然前往,自取其辱不说,更会让他人看轻了他青羊宫。
湖心岛上温暖如春。
哪怕岛外雪花漫天,岛上也不沾片雪,甚至枯草逢春,生出绿芽,万物开始复苏,有一股无形的伟力在颠倒四时。
青羊宫中。
玄惜一脸嫌弃,落下最后一颗棋子,便抓起茶壶,没有半点再与苏乞继续下去的意思。
苏乞年嘴角微微抽搐,这世间行当太多,至少这棋道之上,他就粗通皮毛,于老爷子和储老头这样的老棋篓子而言,实在是毛毛雨一般,两人一般也就勉强陪他下上一局,应付了事,便不再管他。
“宫主!”
这时,护法道人疾步入内,老爷子心有所感,面色微变,道:“什么事。”
念动间将老人禁不住外溢的气机抹平,时至而今,苏乞年已然明白,当初老爷子哪里是离魂融天,一般的离魂融天之劫哪里能够困得住他,那分明就是元神初成,在渡第一重雷劫,因为底蕴稍欠,所以被雷海困锁,一时间难以脱身。
“不念,葬仙剑扣留了不念,于七杀丘前邀战宫主。”
护法道人不敢怠慢,将得到的关于七杀剑宗年祭大比上的诸多消息一一告知,老爷子顿时气得吹胡子瞪眼,手中一枚棋子狠狠落下,嵌入身前石质的棋盘上,而后看向苏乞年,道:“小子,上,削他!”
苏乞年却气定神闲,朝他伸出三根手指,老爷子顿时瞪大了眼珠子,死死地盯着他,咬牙道:“好!三盘就三盘。”
却见苏乞年扫他一眼,淡淡道:“是一天。”
“小子!你不要得寸进尺!”老爷子低喝道。
苏乞年给自己倒一杯茶,也不说话,就小口小口地细品,看得前方那心焦的护法道人有些错愕,又有些哭笑不得,一时间诸多情绪在脸上纠结,拧作一团。
一息,两息,三息……十息!
砰!
自己泡养的朱泥大红袍小壶拍在棋盘上,老爷子一字一顿道:“你!赢!了!”
苏乞年放下茶杯,一只手看似随意伸出,瞬间没入了虚空之中。
海陵城外,七杀丘。
宁神静立不动,这位葬仙剑周身气息不漏,唯有一股若有若无的剑道锋芒,传递出来阵阵死寂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