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这百六十年过去,如今大艮建立军户、农户、商户......如今的那些厢军一生下来就是为军的,他们哪里懂得照顾土地,这好端端的肥田交在他们手中,只知道作践,三年后地力大减,几近荒废,可不是令人心疼?”
郝老歪还真是个识文断字的庄稼人,看问题居然能够直指核心,见包正满脸和气,一副用心倾听的样子,就知这位包大人是真心要为庄稼人做主的,当下更是再无顾忌。
“不瞒包大人,小人的祖父也曾中过童生,勉强算是耕读传家,小人幼年时也读过几本书,还知道明礼大义,轻易不会指摘朝政,可今日小人是实在忍不住了......”
包正笑道:“本官今日只是你家中的一位过客,可不是什么开封府包龙图,你无需顾虑,有话尽可直言。”
“也罢!大人啊!如今的这些军户个个看不起咱们这些庄稼人,更是轻贱土地,昔日稳定一方的厢军如今却是欺凌一方,几近盗匪,好端端的土地交到他们手中,他们不去用心耕作也就罢了,还要将土地暗中租赁给一些粮商,再由那些粮商雇佣人来耕种!
为求多产,他们各种竭泽而渔,那些粮商将部分粮食交给厢军为屯田之份,剩余的则转运出去以求谋利,却可怜了这些上好肥田变得脊薄,有些甚至几近荒芜!更可怜了我们这些真正痛惜土地的庄稼人啊......”
望着田中的庄稼和真正生长的各种果树,郝老歪眼泪差点流下来:“包大人,长久以往,只怕我大艮朝的土地都要毁于这些厢军和粮商之手,日后再无一块良田了!
还请大人为民做主,救一救这大艮朝,救一救天下的庄稼人......”谷炭
说着说着干脆五体投地,跪在包正面前不肯起身。
为了土地,庄稼人可以做出任何牺牲,跪一跪包青天又能怎样?
白素都听傻了,什么厢军屯田的,人类做事为何如此复杂,原来白米饭上有了猪油,田里有了果树,这些庄稼人还是会有忧愁,还是会有一肚子的怨气?
“士农工商,农为天下之基,农者之基,又在其田。老歪啊,你还是搞错了一点,本官要救的何止只是天下的庄稼人,而是大艮朝!”
包正轻轻将郝老歪搀扶起身:“本官若是要你联络四邻村庄的乡民,将你们的诉求整理成册,就由你来执笔,乡民留下指痕即可,最好是能够一传十、十传百,诉求者越多越好,你可愿担承?”
郝老歪也算半个读书人,闻言身子顿时一颤:“包大人......”
“这件事非同小可,可不仅仅涉及田地,更是涉及各地厢军利益、太祖屯田旧制,可谓是牵一发而动全身,若是要彻底解决,甚至要改动大艮通行了百六十年的《户籍法》,从此再无农、商、军、工等户别之分!
就算是本官亲自出面,反对者也必众多,不过对手越多、难度越高,本官就越是喜欢的不行。
只是本官素来以理服人,川蜀路的颜大人虽为我门生,此时却不可假手官府,必须要是你们这些庄稼人发声,才更具说服力。”
包正笑道:“老歪你既是半个读书人,想必当知我之心意,可愿与我同行?”
“大人千金垂堂之躯,尚且肯为天下百姓如此,郝老歪又何惜一身?”
郝老歪不顾刚刚抱着孩子回来的婆娘冲自己连施眼色,一梗脖子道:“就是因此掉了脑袋,老歪我也干了!”
“哈哈,放心放心,有我包正在,你的脑袋掉不了!”
包正冲郝老歪的婆娘点点头,又饶有深意地看了一眼婆娘怀中的孩子,轻笑道:“而且就算没有本官,寻常人物也休想动得了老歪你呢......”
郝老歪婆娘怀中那刚满周岁的毛孩子瞪着一双黑漆漆的大眼睛望着包正,目光中隐隐透出几分无奈之意。
包正心中更是笃定,笑着对郝老歪的婆娘道:“嫂夫人放心,本官自会调遣人手暗中保护老歪,他的安全是无需顾虑的。嗯,今日与老歪聊的开心,本官可不想走了,不知你这里可能留宿一晚?”
婆娘惊得连连施礼:“大人折煞奴家了,折煞奴家了,大人要留宿,多少天都可以的,家中刚好还有两间杂房,奴家这就收拾出来,请大人和白娘娘居住。”
“仙师要留宿于此?”
白素有些诧异地看了看包正,心说你这是唱得哪一出啊,难道咱们现在不该去寻找极乐童子的洞天别府?你怎么在这里住下了?
“呵呵,这样天然清静的农家小院难道不好吗?”
包正微微一笑:“白姑娘既来之则安之,需知有时亲近红尘,或可助你修行,你可不知道,那位极乐童子可就喜欢这个调调儿呢。”
白素只觉莫名其妙,不过人家又是监军又是真仙临朝,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
入夜三更,一股滂湃法力隔断四周,莫说是郝老歪夫妻这对凡人,就连白素这个大妖王也被法力隔绝,陷入深沉梦乡。
法光中闪出笑眯眯的包正,轻轻走到郝家孩童的面前,摇头笑道:“我道先天木鬼为何,想必就是你白日传音的‘降龙木’罢?
极乐啊极乐,你明明输给了我,却久久不肯兑现承诺,反倒要本座亲自来寻,莫非这‘降龙木’后还隐藏了什么大秘密、大恐怖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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