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主要还是马车内,那位华贵的男子,手掌轻掀起帘布一角,玩味且深邃的目光,如春雨中升起的骄阳,灼照着安乐。
在那瞬间,安乐感觉天地仿佛失去了颜色,体内的刚刚入定蕴养的心神之力,凝滞不动,气血更是北方冰冻的江河,难以运转一丝。
只是对上那马车中男子的目光,就感觉心脏被一只手掌攥住,开始剧烈跳动,开始不断的擂动,声如洪钟,传遍躯体每一个角落,仿佛那般继续擂动下去,心脏会如被槌爆的战鼓般开出大洞!
春雨顺着安乐的脸颊滑过,自下巴尖凝聚如丝。
闭目,强行隔断目光,但那男子目光,依旧如烈阳灼照。
安乐观想剑瀑图,有剑自九天垂落,斩开炽烈的灼照光辉,心神恢复自如。
可是,心脏的跳动依旧难以遏制,依旧在不停的暴跳,像是要炸开胸膛而出。
安乐调动心神之力,想要控制身体的情况,可却万般艰难。
双腿开始微微颤抖,像是要忍不住,跪在春雨浸湿的巷弄地面,弯下象征着尊严的脊梁。
可是安乐明白,他不能跪,一旦跪下,他的修行之心,也许将如蒙尘珍宝,扫去那尘埃,将万般艰难。
这一日,安乐明白了两种差距。
一种是普通人与初入修行者之间的差距。
另一种,是强大修行者与弱小修行者之间的差距,后者间的距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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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漫漫平湖接远天,蒙蒙细雨湿轻烟。
天波水榭。
一场春雨,让水榭的景色愈发的娇艳。
大池上,涟漪圈圈圆圆,诗情画意的意境,犹如画师笔下泼墨后的留白。
水榭正厅,花夫人侧躺于榻上,丰腴雍容的身姿,像是熟透的水蜜桃,尽显风韵,炉子上,红炭烧水,滚沸的水,在迷蒙热气。
花夫人在安静的阅读着书院大儒所著的《知行》,桌上还摆着一幅画,正是安乐位花夫人所绘的美人素描图。
酥白的手指,翻过泛黄的书页,忽而,花夫人指尖一顿,眼睑低垂。
“大赵中立的势力不多,林家,种家,叶家三大将门世家,可在圣上眼中,中立代表着未知,三大世家所形成的筹码太重……足以搅动庙堂风云之势。”
“如今圣上大限将至,若未能走出那绝世一步,嫡龙储君之位便要做出抉择,为皇朝的延续展望,因此,中立于圣上而言,反而……充满了未知的不安,以及不可控。”
如今中立,不代表往后中立,林家,种家与叶家,三家于庙堂之间便如山岳,足以打破任何一方的平衡。
“而有圣上意思在前,那各方贵人,便开始动了心思,欲要探出三家态度。”
“如今……更是什么阿猫阿狗皆敢在我林府门前逞威了。”
花夫人轻轻叹息。
轻轻合上手中的《知行》,花夫人坐起身,晶莹的小脚自榻上放下,踩着地面。
静街上所发生的事情,以花夫人的修为,自然都感应到了。
一开始她没打算出手,因为她惊异的发现,安乐竟是成功开气血,踏足武道锻体第一境。
而安乐面对的不过是两位江湖大手,不是修行者,对安乐没有什么威胁。
故而,花夫人没有出手,只是观望。
可当马车出现,车中修行者,以势压迫安乐,欲要压弯安乐的脊梁,摧毁安乐的心气……
花夫人看不下去了。
抛开画作不谈,花夫人还是挺欣赏这少年郎,虽然修行启蒙太晚,但是并未自怨自艾,心态极好,更是三刻入定,一夜开气血。
这天赋,花夫人真起了爱才之心,她自然不能看着欣赏的少年,就这样刚踏上了修行路,便被抹去了心气,道心蒙尘。
另外,她亦是知道,安乐是因为林府才被殃及,故而,她有出手的理由。
最主要一点,她看不惯马车中那人恃强凌弱。
花夫人从席榻上起身,晶莹的脚掌踩着地面,行至了正厅栏杆,曼妙身形倚栏杆,观天上春雨。
春雨如油,飘飘洒洒。
卷起的穿堂之风吹拂不断,吹得锅中滚沸热水的热气倾斜溢散。
望着漫天春雨。
花夫人伸出了晶莹且洁白的手掌。
迎着暮霭天空,如探手摘花。
霎时!
整个天波水榭上空的春雨戛然而止,似如花朵被片片采择。
“过五境的大修行者,欺负一個刚踏足修行的少年,很有成就感?那我也欺你,看可否有成就?”
花夫人淡淡呢喃。
之后,摊手一撒。
摘采春雨三千粒,泼洒剑气碎青云。
只为少年一口意气。
凝固如冰粒的雨珠,于半空尽数被拉扯如薄剑,呼啸着,越过天波水榭,越过重檐天波楼,越过了石碑玉坊。
朝着那静街口,正以无边威势逼压少年弯腰的马车泼洒而去。
马车掀起的帘布一角,突兀的飘了起来,像是被锋锐斩断,无力的落在了积水的地面,如浮萍飘于其上。
那车厢内,高高在上,面色如常的男子。
终于动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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