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来男女之事最难掰扯清楚,何况是叔父告发……哪怕没有实证,就这样一条莫须有的罪过也足以毁了一个前程正好的南镇抚司镇抚的仕途之路了。
“外祖父亡故,外祖母言辞被认定是护子心切不足取信。孙珙空口白牙,舅父却百口莫辩。先帝爷到底还是信任我舅父的,然迫于言官口笔,判我舅父降一级带俸闲住。”
张会已经双手掩面,微微颤抖,“舅父如何受得这等腌气,不到一年便是生生气死了。可怜他死后,外祖母为之乞祭,礼部竟以尝有**事而断不当与!还是先帝爷特许……”
沈瑞也陷入了沉默,外面没流传这件事,应是事涉锦衣卫,众人不敢议论,兼之先帝心存仁厚,大约也露出口风将此事压了下来。
遇上这样的事……这样防不胜防,这样百口莫辩……
唉,也难怪张会会说处处小心,会对丘聚的动作这样大反应了。
真是贼咬一口,入骨三分。
沈瑞忽而失语,不知道该安慰张会些什么,只拍了拍他肩膀,举起水囊,狠狠灌了口酒。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莫说天家无骨肉,为那把龙椅争得你死我活;也莫道有爵之家内耗惨烈,亲人亦如寇仇;且论但凡小有家资,就保不齐为一块地、几两银子而兄弟萧墙。
想起初来时,生母孙氏新丧,三房九房迫不及待跳出来瓜分孙氏的产业,财帛面前,族人算得什么?
沈源又对嫡出的亲生儿子做了些什么?便是后来,沈源拿最为宠爱的庶长子的婚事不也一样要卖个好价钱!
通倭案中三房沈玲缘何会枉死,前前后后诸事,其生身父亲沈涌便脱得了干系?沈涌竟仍能在儿子尸骨未寒时逼迫寡媳幼孙,去争那抚恤银子!
再遥想当初二房为何会决绝进京……那邵氏又是何等狠毒!
财帛面前,亲人又算得什么?
沈瑞一口接一口酒下肚,只觉得那酒在口中香醇绵长,落入胃里却如火烧,头脑也微微发涨。
他眯起眼睛远眺,六月风暖,大片大片的农田翻滚着绿浪,沃野千里,似一望无际,天空蓝得剔透,大朵大朵的云随风而动,更显天广地阔,心中忽涌起一阵阵豪迈之情。
“夫发于南海而飞于北海,”他轻轻开口诵道。
张会微微抖动的肩停了停,听得他一路背诵下去,声音越来越大,“非梧桐不止,非练实不食,非醴泉不饮。于是鸱得腐鼠,过之,仰而视之曰:吓!……”
“庄子秋水篇……”张会揉了揉醉眼,已是酒入愁肠醉了七分,迷迷糊糊的跟着咏诵,渐渐似领会其意,“……欲以梁国吓我邪……”
沈瑞一拳擂在张会肩上,大声道:“你愿与那群鸱鸟争那腐鼠,还是要跳出那污糟圈子,非梧桐不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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