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善围思虑片刻,她文思敏捷,很快草拟了一份《赦蓝党胡党诏》,朗声读道:“迩者朝臣其无忠义者李善长等,阴与构祸,事觉,人各伏诛。今年蓝贼为乱,谋泄擒拿,族诛已万五千人矣。馀未尽者,已榜赦之。犹虑奸顽无知,尚生疑惑,日不自宁。”
“今特大诰天下,除已犯已拿在官者不赦外,其已犯未拿及未犯者,亦不分蓝党、胡党,一概赦宥之。”
洪武帝是个粗人,写的是“你怕也不怕”这种白话通俗的圣旨。胡善围的文笔讲究,读起来简洁顺畅,洪武帝点点头,说道:“很好,就按照这个发出去。”
“是。”胡善围应下,在《赦蓝党胡党诏》上盖上了玉玺。
赦免书即成,就搁在毛骧凌迟之刑判决书旁边,格外讽刺:一死一生,仅在皇上一念之间。
洪武帝就这样划了一条生死线,而义子毛骧是最后一个划在死线里面的大臣……
胡善围完成了赦免诏书,正要念另一份奏折,却看见两行老泪从洪武帝枯败的双颊滑过。
洪武帝舍不得毛骧,却又必须要杀了毛骧顶罪,否则单是一份《赦蓝党胡党诏》不足以平民愤和怨气。
胡善围聪明绝顶,善解人意,她知道洪武帝好强,不想让任何人看见自己伤心脆弱的一面。
胡善围佯装对两行老泪视而不见,并不去擦,好像眼泪原本就不存在,她摊开了明黄色的薄被,轻轻盖在洪武帝龙体之上,快步退下,悄声吩咐宫女太监们,“皇上睡着了,你们别去打扰。”
胡善围走出御书房,外头秋风萧瑟,已是深秋了。
锦衣卫被解散,诏狱关闭,前指挥使毛骧被下入了刑部大狱。
落地的凤凰不如鸡。毛骧在任职锦衣卫指挥使,大兴诏狱时,得罪了许多官员和皇室贵族,上到大公主临安公主,下到不知名的无名小卒,都恨透了毛骧。故毛骧一下监狱,就被仇敌们买通了狱卒,轮番折磨虐待。
鞭打、拔牙、火烙、拔指甲、刷洗……等等严刑,以前诏狱行刑的手段一件不落的施在了毛骧身上。
很多次毛骧都以为自己死了,他身处地狱,任由小鬼们折磨着,以偿还上辈子欠下的血债。
随便吧,欠的债始终都要还的,毛骧就这样坦然的熬过了一个又一个的酷刑。
就是不肯死。
因为那个人还没让他去死。
“大人。”
“毛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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