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有幸来到陛下身边也有数月了,拖陛下之福,臣与国族贵戚有些来往,颇结交了一些青年才俊之士。”
李锐这数月间,虽然没有什么实权,甚至连驻军之地都被李全禁止接近,但是他为人英武,见闻在蒙胡当中算是广博的,而且为人豪爽大方,又有单人杀虎的勇名,故此在蒙胡年轻贵戚中颇结交了不少好友。这些人家世显赫,都是拖雷帐下领兵打仗的实力派。拖雷对此事也是有所耳闻,因此听得他这般说,便点了点头:“那又如何?”
“臣发觉一点,这些青年才俊无一不仰慕宋人器物之美。”李锐继续说道:“听闻他们父祖辈,亦是如此。”
“以臣想来,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旁人要拉拢陛下手中的大将,所与者无非是财与权罢了,陛下控辽东富庶之地,若经营得当,旁人所供之财货,岂有陛下多?陛下东征高丽,南抵宋金,北伏诸戎,论及权势,陛下能赐的又如何会少?”
“故此,陛下安定群臣收伏人心的关键,就在于能给他们足够的恩赏。”
拖雷听得叹了口气,李锐说得很有道理,但也只是很有道理,因为这些道理他自己也明白,可是他到哪儿去弄足够的财货来填饱手下蒙族王公贵戚们永不满足的贪欲呢。
现在他能够支掺,靠的是李锐叔父李全在辽阳的屯田。
“陛下若是想积攒更多财货,唯有二途,一是掠掳,可如今能掠掳的唯有高丽罢了。另一则是……”
李锐说到这里,却住口不语了。
拖雷一手拉着他的胳膊,眼睛紧紧盯着他:“说,快说!”
“此话是臣说出的话便是有罪了,陛下……陛下可去问一人,他说出之后,不但无罪,而且国族王公贵戚处,更易被接受些。”李锐微微笑道。
“谁?”
“孛鲁大王。”
对于孛鲁这个人,李锐非常熟悉,在流求的时候,就曾不只一次听人谈起,象耶律楚材,象孟希声,都曾说起这个木华黎之子。
他不仅继承了木华黎的王爵,也继承了木华黎在蒙胡中的声望,拖雷能够在惨败之后仍然掌握四万蒙胡精锐,孛鲁功不可没。但同样是因为孛鲁的声望与影响力,让拖雷对他有几分忌惮。
在拖雷学来的汉人权谋中,有不少都是功高震主的事情。拖雷心胸虽是开阔,可是这种忌惮是随着他的权位而必然产生的。故此,孛鲁很长时间内并不在他身边,而是被他遣去开拓北方,前几日才获胜回来。
“孛鲁?”他微一沉吟,心中顿时一亮。
当初铁木真西征时,令孛鲁经营燕云,结果孛鲁诸部之富庶,便是西征得抢得满嘴是油的那些贵族们也嫉妒得紧,不只一次去铁木真处告状,说是他们抢来的东西还不如孛鲁通过贸易得的多。现在那些善于理财的畏兀儿人都随了几位兄长,自己手中能够敛财的,就只有孛鲁和李全二人了。
“来人,去请孛鲁大王……不了,朕亲自去。”拖雷大声道,走了两步,回头看了看李锐,见李锐留在原地不动,他有些不满地道:“李卿,你还在那呆着做什么,随朕一起去吧。”
孛鲁颇有乃父木华黎之风,加上他久镇汉地,在所有蒙胡权贵之中,他是接受汉化最快的一个,甚至比起拖雷还要快。铁木真在世时对他这一点相当不喜,拖雷登基后又将他打发到北地去征讨山林蛮族,他却毫无怨言。这次拖雷带着李锐来访,他也不觉得惊讶。
当听得拖雷的来意之后,他飞快地看了李锐一眼。
“欲聚财,便先得放下仇恨,与宋人贸易。”他是个有问必答的性子,而且这两年来他也思忖了许多东西,他的经历见闻让他意识到,蒙胡若还是按着几百年不变的放牧生涯下去,用不着多久就会在与宋国的消耗中灭亡。他细细思忖了会儿后道:“陛下,这三年来,我们积累了大量的毛皮,宋人需要这些毛皮,我们可以通过高丽为中转,把这些毛皮卖与宋人,从宋人处换来草原上稀罕的器物,再用这些器物去窝阔台汗、术赤汗他们那里换取更多的毛皮,我们居中获利,用这获利积累的财富招徕草原诸部,陛下何愁他们不遵守陛下的制度?我这有一样东西,陛下看了就知道这贸易能获取多大的利益。”
当看到他所说的东西时,拖雷哈哈大笑起来,他拿出来的,正是拖雷刚才放下的那份报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