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倒想做个将军。”李邺拍着船舷,忽然一笑:“倒是那个秋爽,他的志向竟是做个郎中,大郎得知后便让他用小刀去杀那些鸡呀兔呀的,他初次去时,吓得竟然哭了!”
秋爽则是第二批孩童了,经过三年,他们的进度追上了第一批孩童,其中一些也与第一批一起送至悬岛实习。这一来是为这些少年们增添实践经验,另一来也是削减郁樟山庄人口,免得惹人生疑——这四年来,每年石抹广彦都会送来数十孩童,虽说赵与莒想方设法挖掘郁樟山庄的潜力,可到了嘉定八年,郁樟山庄还是人满为患。加之养上一二百个僮仆算是奢侈,算上三四百个那可就是别有用心,赵与莒便将第一第二和第三期的孩童分批轮流来这悬岛,他们的基础教育基本上完成了的。
“一挝,你将来想做什么?”众人笑完之后,胡幽又问李一挝道。
“我?我说了你们可不许笑我。”李一挝略一迟疑才说话,得了众人点头首肯之后,他才继续说道:“在进庄子之前,我想的是开个大大的爆仗铺子,每日里自己做些爆仗。”
他话还未说完,同伴们便憋红了脸,他有些恼怒地道:“你们都说过不笑的。”
“不笑不笑,你接着说。”李邺催促道。
“后来进了咱们庄子,吃着便是我爹娘活着时我也没吃过的饭菜,跟着你们学走路说话,莫笑,初次见到你们模样时,你们不知道我心里是如何羡慕,只觉得个个都比那些富贵人家的大少爷还要神气!后来又跟着大郎学了算术识字,我便觉得,这才是人过的日子,此前我过的,混混噩噩连猪狗都不如。我爹娘虽是生了我,可他们死得早,我那二叔整日里除了打骂便不把我当人看……是大郎让我过上人的日子,我又卖身做了僮仆,那我这辈子便是跟着大郎的了。大郎要我做啥,我便专心做啥,知恩图报,也不枉我为人一世!”
他这番话说得极是赤诚,说得后来,眼睛都有些红了,众人先是默然,然后李邺点头道:“是极,是我想差了,若不是大郎,我如今便还活着,也必是个叫人戮着脊梁骨的游手无赖,哪有今日这般自在……跟着大郎,便是拿个元帅我也不换,何况是个将军!”
“希声你呢?”胡幽听了抿了抿嘴,他对赵与莒虽是打心眼中敬爱,却还未到如同这两人般的地步,故此又问孟希声。
“我?大郎养着我们花销可不少,这几年来我算是看明白了,大郎哪里是将我们当作僮仆来养……他分明是菩萨心肠,怜惜我们这些无依无靠的……如今庄子里孩童一年多过一年,瞧着大郎的心思,只恐收留的少了,中原如今又是战乱不停的,有的是如同我们一般失了父母亲人的孩童,大郎虽是能赚钱的,可他一人精力总是有限。”孟希声绕了好一会儿,突地腼腆一笑:“我只想将这些年学到的东西用出来,能替庄子赚些钱财,好替大郎分忧。”
“无怪乎你整日里就在算计着将东边的米搬到西边卖,再将西边的柴送到东边来。”李邺听了心中一抖,更是觉得有些自责,李一挝、孟希声想到的都是能替赵与莒做些什么,自己同样身受大恩,首先想到的却是当将军,这未免太过忘恩负义了,他叹了口气:“往日里我总有些瞧你不起,只道你钻到钱眼里了,却不知是想替大郎分忧,倒是我……”
“我虽是不常与你说话,却知道你心里是惦着大郎恩情的,若非如此,你哪有这般自律?”孟希声笑了笑:“你倒无须自责,若是你当了大将军,更好报达大郎恩情!”
胡幽听得心中有些烦躁,他也算是受了赵与莒恩情的,但又不象这三人一般的僮仆身份,处境便有些尴尬。有过郁樟山庄上学的经历,再与义学之外的人谈论,他便觉得无趣,在他内心中,也想如同李邺他们一般彻底融入山庄。他抬起头,却见着数艘海船正迅速向他们接近,他看得清楚之后,失声叫道:“海贼,快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