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寥寥几笔,便将崔光所说的数州勾靳了出来。崔光叹为观止:“你竟有这等本事?”
我本事多了去了。
李承志也不回应,只是咬着笔杆,盯着地图发散思维。
如今的灵州,便是之前起事的薄骨律镇。叛乱平定后,众辅建言,称敕勒内附多年,颇为顺从,已无需再立军镇羁縻。
高英从善如流,便撤了薄骨律与高平二镇,设立灵原二州。
除原有的镇民外,其迁移的州民大多为陈仓之战时,李承志俘虏的南军。
祖祖辈辈行惯了船,打惯了鱼,种惯了水田。甫一撵到整日风沙漫天的北地放牧,垦田,自是极不习惯。
这倒也无可厚非,但千不该万不该,真廷不该将这数万南军只迁移至这两州,且是集中安置。
这等于是给这些俘兵创造造反的机会,只要稍有些风吹草动,必然应者从云。
历史上的六镇之乱屡平不绝,与此如出一辄。每平定一次,朝廷便将叛军叛民换个地方安置,却不分而治之。结果过不了两个月,又叛了。
如今不过是将历史提前一幕上演,李承志早料到了。
那燕、瀛、定三州呢,又是因何故叛乱?
“与去岁泾州之乱大同小异,此三州皆是僧民作乱。起因是州郡盘剥过甚,寒民无粮御冬,苦不堪言,而后授僧贼蛊惑,继而从逆。
不过有崔延伯坐镇定州,都督燕瀛数州,平定叛乱不在话下!”
嗯?
李承志皱起了眉头:“即知官府盘剥过甚,朝廷为何听之任之?再者我犹然记得,仲夏之时你曾提及,今年风调雨顺,各州收成颇丰。即如此,便是税重,也不至于使民户无粮越冬才对?”
崔光怅然一叹:“各州收成颇丰不假,但只关中与北镇两战,便征召州郡之兵并民夫数十万,耗粮何其之巨?
因你之故,尽遣州军并民夫,关中予立夏之前已然复耕,如今尚能自给自足。但六镇数十万顷良田,却整整荒废了一年。
而为保北征大军之所需,清河王(元怿)不得不行猛虎之苛政,差些将六镇刮地三尺。而待高司空撤军之后,六镇便隐现生乱之象。朝廷无奈,只得再征北地州郡之粮,补于六镇……”
原来是拆东墙补西墙引出来的祸端?
关中熟,天下足!
这句话在元魏是铁一般的真理。
恰逢关中大战,便是李承志悲天悯人,尽早遣散州兵、民夫复耕,但已然错过了最佳时节,收成至多也就是往年一半。关中之粮能养活关中之民就已然不错了。
而偌大的六镇颗粒无收,更是如雪上加霜。而河东、齐鲁诸州郡还要供养淮、扬等地防御南朝的大军。两权相害取其轻,朝廷也就只能盘剥晋地、燕瀛等州,以救六镇。
看似这五州的叛乱都很合理,但李承志总觉的哪里不对。
其余皆不论,为何北地各州都曾被强行征粮,而独独被夹在北镇与僧民做乱等州中间,既高猛为刺史的夏州,高植(高肇长子)为刺史的朔州却风平浪静,并无饥民造反?
李承志不死心:“敢问尚书公,夏、朔二州可曾征粮?”
“连恒州(元魏旧都平城)都不例外,夏、朔两州焉能幸免?”
崔光又捋起了胡须:“老夫记得,大军回师之后,京中曾起过谣言,称大战之际,夏、朔二州运至北镇之粮草皆为空车。御史中尉郦道元曾派侍御史查访,但殊无头绪,最后只能不了了之。”
“问元渊啊,他是行军司马,焉能不知真假?”
崔光横了他一眼:“元渊自视甚高,无意予杂务。方至北镇,便请命领军,高肇欣然允之,并迁他为中军先锋。之后大军一应所需,皆由右司马元琛统负,怎么问?”
元琛是高肇的女婿,还问个毛?
李承志止不住的头皮发麻。
不知为何,他直觉这这数州叛乱应该就是高肇捣的鬼。
是不是元澄等人就是由此察觉不对,派元渊来套他的话了?
越想越觉的有可能,李承志如坐针毡。
“尚书公,晚辈有一事相求!”
崔光抖了抖眉毛:“直言便是!”
“还请尚书帮晚辈予任城王(元澄)代句话:请他屈尊纡贵,窥机与我城外一晤!”
“你想见他,如今日一般登门拜访就是了,何故鬼鬼祟祟?”
李承志眼神一冷,狞声笑道:“尚书公,若我敢光明正大的拜访任澄王,高肇就敢让我死于非命,你信是不信?”
崔光悚在一惊:“为何?”
还能为何?
只因高肇深信李承志乃天授之人,早已忌如猛虎,百般盯防。
若他超然事外,两不相帮,高肇投鼠忌器,自是不敢如何。但若他敢露出半丝与元英等人媾和之意,高肇必然惊疑东窗事发,便是冒险,也必会将他置于死地。
偏偏他今日疏忽大意,元渊方拜访过他,他便急不可耐的来寻崔光问计,半丝都未遮掩。若他再堂而皇之的去寻元澄,高肇反应再慢,也会猜疑是否已被李承志识破了天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