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宇无言以对,躬身告退。
“本官自惭形秽。”
常宇唏嘘道:“那兴和伯的眼神很认真,本官知道他不屑于用假话来敷衍我,所以他真是想改变这个局面。”
右布政使姜旭泽低声道:“大人,从消息传到山东以来,群情激昂啊!他要来火中取栗,咱们没办法,可咱们不能也跟着赔进去吧?”
常宇的眼神微变,问道:“那家人来找过你了?”
姜旭泽苦笑道:“那人都到了济南,那家人如何能坐得住?您别忘了,当年围墙倒塌……外界都说是那人做的手脚,这是仇人相见啊!”
常宇轻轻拍打着桌子,说道:“别见了。”
“大人……”
左右布政使级别都一样,姜旭泽要是梗着脖子不同意,常宇也只能把官司打到御前。
但常宇却没有犹豫,“这是陛下的旨意,朝中的那些重臣都同意了,而你却和那家人在暗地里沟通,难怪兴和伯说咱们是圣人家的官,不,是挂着圣人招牌的官。”
姜旭泽目光冰冷的道:“大人,此事犹如下油锅捞铁链,锅底就是熊熊烈火,本官还是那句话,咱们不能为他火中取栗。”
常宇的目光越过他的肩部,淡淡的道:“随你。”
姜旭泽起身告退。
左右布政使不和,如果是在往常会是个大问题,可常宇却没有丝毫挽留的意思。
姜旭泽出了布政使司衙门,看着对面已经换了一茬的读书人,微微点头,然后往左边去了。
“好晒啊!到屋檐下躲躲。”
“不能去,去了就弱了势头,咱们就这样站着,半个时辰后就有人来换了。”
“有人晕过去了……”
姜旭泽一路来到了一座豪宅,豪宅很大,可他却无心欣赏。
“他们要核查田亩。”
“谁?方醒吗?”
“不,常宇已经答应了方醒,马上就会开始清查。本官的判断,清查之后,方醒会逐步开始清理,那些投献的土地怕是保不住了。”
“那人是自己给自己找麻烦!”
书房里,一个锦衣男子负手而立,他一直在看着挂在墙上的一幅字画,此刻回身,矜持的道:“去了免税,去了土地,谁还读书?”
姜旭泽点头道:“正是如此,本官觉得方醒那人是不是还想为他的科学造势,一旦没了这些优容,会不会有更多的人去学他的科学……”
锦衣男子赞许道:“姜大人眼光独到。”
姜旭泽谦逊道:“十七先生过奖了,此事狼子野心,昭然若揭,本官只是冷眼旁观罢了。”
锦衣男子微笑道:“对,旁观,我们需要旁观,看看倒行逆施者会是什么结局。”
姜旭泽拱手告辞,锦衣男子把他送到书房外面,然后目视着他离去。
“先生,这人看着也是个利欲熏心的。”
书房里正在收拾笔墨的书童嘟囔着发表了对姜旭泽的看法。
十七先生微笑道:“我家只是个招牌,想用的人很多,从帝王将相,到平头百姓,不过招牌就是招牌,想用吗?那就拿出诚意来……”
……
诚意是个很珍贵的东西,通常必须要用行动来表示。
常宇就开始展现自己的诚意。
就在方醒到的第三天,济南知府黄禄就来到了方醒的驻地求见。
“兴和伯,开始了。”
方醒仰头看着屋顶,说道:“可有为难之处?”
“有。”
“下面的小吏去清查田亩,地方上的里甲粮长怕是会阳奉阴违。弄不好会见血。”
这人有些见识啊!
方醒低头看了他一眼,说道:“粮长不是希望治下能纳粮的人越多越好吗?那么此举对他们只有好处,为何要阳奉阴违?”
黄禄说道:“地方粮长最怕的就是编户离散,还有的隐瞒田亩,最不怕的反而是投献。”
方醒一听就明白了,问道:“那些投献导致一方赋税减少,上下都会习以为常,可对?”
黄禄点点头道:“是这样,粮长喜欢自己管理的地方有投献,这样他就能以此去搪塞上面,而上面对此也无可奈何,大明都是如此,也只能睁只眼闭只眼,让他过了。”
“也就是说……取得了免税特权的读书人,实际上就是粮长的靠山,双方甚至会勾搭在一起牟利……”
“是这样。”
黄禄无奈的道:“粮长要是逆了他的意,那读书人自然有百般的手段可以去收拾他……”
方醒想起了自己刚到大明时,那个粮长居然上门来收税,不禁微笑道:“好,既然如此,且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