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林塘拍了拍自己的大光头,坐在了彭先生身边,说:“你说那边也是,这十多天都没回来,也不说差个小狐狸回来给咱们通个信儿,也好让咱们知道虎子究竟怎么样了不是?这个十七奶奶呀,做人不厚道。不过还是那句话,这小子傻人有傻福,一定不会出什么差错的。毕竟压着他头发的纸傀儡现如今还好好的,那也就是说他并没有性命之忧。”
“确实是这么个道理,我也用你的这番话来劝慰自己。”彭先生苦笑着摇了摇头,“可哪里有那么简单呢?‘儿行千里母担忧’,这句话我现在算是有些理解了。我并不是他娘,可那种牵挂却放不下,没法不惦记。而且就算是性命无忧,保不齐,受了重伤呢?跌损修为呢?迷失神智呢?冲撞上仙呢?这都十好几天了,音信全无,我生怕哪天早上起来一睁眼睛,压着虎子头发的那张纸傀儡,自己个儿断了。”
“不能够!”李林塘一挥手,“师兄,你不是给虎子算了一卦吗?上上签,大吉大利之象,大福大贵之状。我这辈子再也没看到过比这还好的卦象,你还有什么可担忧的呢?”
李林塘不知道内情,彭先生自己却是明白。李林塘所说的,不过是他彭秀篆自欺欺人的手段。那卦象至今还压在山寺内大殿的一方小几上,八枚铜钱儿,呈北斗七星直指勾陈之势,皆是正面朝上。福运高悬,寓意着虎子无论经历如何曲折,最终一定能够化险为夷。
这世上没有什么天命注定,无论是观星测物,猜字焚草,都难以窥见未来的凤毛麟角。而真正有本事揣度天机,占卜他人命途的人,也往往不得好死。
彭先生修习技艺于鬼家门,又曾游历大江南北收集各门派可用于交换的道术,也算得上是博闻广记学众家之所长了,可偏偏对于占卜演算之法一窍不通,甚至还隐隐有些厌恶。明明大家都不知道自己最终将去向何方,忽然跳出了一个人,为众生指点迷津,却又无法改变什么,那么这个人其实很惹人嫌。
他既然不会占卜,那么桌子上的卦象是哪来的呢?其实是彭先生自己摆起来的。他为虎子做卜,不过是一时心血来潮,接连十卦撒下去,却都是大凶之兆。
要知道,作为一个修士,灵台清明则内心平静,很少会有心血来潮的时候。而往往修士的一时起意,其实那是灵台意动,感应到了什么变化,才会引导着修士将之付诸于行动。
于是彭先生慌了,慌过之后,恼羞成怒。是人都会有恐惧,而恐惧到了极点,就是愤怒,这种情绪引导着原本恐惧的人,在绝望之中谋求一条生路。于是乎,彭先生抓起这些铜钱来,一枚一枚摆在了最好的位置上,就算是自己给虎子卜的最后一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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