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珧语气微顿,又道:“可惜,薛公的学问长我万倍,我却没有机会向他老人家请教,要是能得薛公指点,胜过我读书万卷啊!”
前面的话说的再多,也不过是客套而已。
别说王旭对答的工整,就算他一问三不知,恐怕宋珧也会勉励一番,然后将话题引导这里。
王旭听得暗暗发笑,这个宋珧,还真是个急性子。
果然,什么拜访王家,见见他这个神童都是假的,真正的目的是想攀上薛牧山这根高枝。
这也正常,宋珧年过四旬才高中进士,按照三年一次京查,两次优等升迁一级的规矩。
宋珧要是没人罩着,恐怕也得跟程广荣一样,这辈子都被按在知县的位置上终老。
看上去,宋珧又是个不甘心的,为了自己的前途着想,眼巴巴的跑过来不足为奇。
“老师外出访友,恐怕入秋之前不会回来。”王旭知道宋珧想问什么,于是开口点给他。
听到这话,宋珧便知道短时间内,自己是靠不上薛牧山这棵大树了,不由面露遗憾之色。
后面,宋珧又问了问王家赈灾的事,谈了谈这几年推行的新政,天南海北的闲聊着。
一盏茶喝完,丫鬟想要添新茶的时候,宋珧才目光一转,故作深沉的叹了口气。
“宋大人何故叹息?”看到宋珧的作态,王大发忍不住问道。
宋珧沉默少许,用茶杯抚了抚茶叶沫,开口道:“我们溧阳县,南靠三定河,这三定河直通钱塘江,我溧阳县三分之二的运输,全赖这条河流。
我上任后却发现,三定河管理混乱,有大小船舶数千条,船头数十人,联手把持河道,收取暴利,将从外运来的商品,平白抬高了两成不止。
就拿墨块来说吧,与我们相邻的房山县,一块普通的江南墨市价不过90文,到了我们溧阳县却要110文。与之相比,更远的交州,江南墨才不过100文,这种混乱局面是该治理一下了。”
王大发一时语塞,船行霸市的现象,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这些船行的背后,都有县里的豪族的支撑,新上任的宋县令,该不会认为自己能对船运下手吧。
“宋大人的意思是?”王大发不知道宋珧的真正打算,只能谨慎的等待下文。
宋珧放下手中的茶杯,开口道:“我打算三日后,约见这些船行的幕后东家,重新将船运的规矩定一定。宋某初来乍到,那些人我是信不过的,要是王员外有心,也可以收购几条大船,帮我在船运中掌掌眼。”
“这”
这已经是**裸的暗示了,王大发一脸惊喜,宋珧哪是让他来掌眼,明显是来送钱的啊。
船运上的暴利,溧阳县谁然不知,可在官面上没有人撑着,有钱你也挤不进船运的行当。
自从有些举人功名,王家的资产,也正在从乡下向镇上转移,打算在溧阳县中大展拳脚。
这些日子,王大发正愁县里的格局龙蛇混杂,不敢轻易下水,没想到宋县令便把船桨给送来了。
“王员外,不知道你敢不敢兴趣?”
宋珧这么一问,王大发立刻就笑了,他怎么可能不感兴趣,当下便回答道:“多谢宋大人抬爱,我王家今晚便去买船,船运上的生意,宋大人可拿三成。”
“唉,我是为民所想,拿你的钱,岂不是官商勾结了,此事莫要再提。嗯,就这样吧,具体怎么操办,你看着办就行了,三日后,来东来酒楼聚会,我为你介绍些船商。”
宋珧说到这里,心满意足的走了。
等到送走了宋珧,王大发才拉着王旭,激动的开口道:“旭儿,这位宋县令还真是高风亮节,咱们王家这下要发达了,这可是打着灯笼都找不到的好事啊!”
“父亲高兴就好。”
王旭微微而笑,对所谓的船运生意并不在意。
溧阳县虽然不小,河运上的生意却要几千条船,十几家豪强共同瓜分。
王家本就不是依靠船运起家的,就算有宋县令的面子能进去分一杯羹,估计一年能落个十万两银子也就到头了。
十万两银子,听上去不少,王大发奋斗了三十年,才赞下几十万两银子的家底。
但是对王旭来说,玻璃厂马上就要开始了,十万两银子又能抵得上几件玻璃器。
没看到,出身中原之地,也是士绅阶层出身的宋县令,对王大发所谓的三成收益,根本就不屑一顾么。
对他而言,三五万两的银子,根本比不上跟王家的交情重要。
不过,既然王大发喜欢,宋珧又这么上路,就让他去做吧。
人太闲了也不好,反正有宋县令的面子在,船运一事有赚无赔,就当消磨时间好了。
更何况,儒界也讲究人情往来,今日你捧我,明日我捧你,捧来捧去才能成为自己人。
县官不如县官,宋珧有心交好王家,王家总不能不识抬举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