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不为回答的极其自然,没有一丁点的慷慨悲壮,甚至有些嘻嘻哈哈的意味,像是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
但听在林尉耳朵里,每一个字,都如一柄重锤敲在了鸡鸣寺的铜钟上,震的他心神激荡。
历史上说的那些视死如归的人物,也就不过如此了吧?
林尉再未说话,方不为看他明显的满腹心事,也就没有再打扰他。
小车开进了中央军校,方不为也被暂时安排在了这里。
中央医院已提前撤往重庆了,只是留下了一部分战场医救人员,不适合方不为这样的重伤患者休养。
委员长命林尉,将方不为安排在了中央军校,并给他派了一组医护人员。
方不为思来想去,还是觉的先见委员长一面的比较好。
又是军乐队,又是大氅,又是专车,委员长这一系列的组合拳打下来,无一不在向外界表明,方不为是他蒋某人的心腹爱将。
方不为又不是真的愣头青,就算只剩一口气,他也得去表表忠心。
委员长就在中央军校内的憩庐办公。
这样的官邸,南京有三处,一处是汤山温泉别墅,一处则是有名的美龄宫,但一多半的时候,委员长都留在憩庐。
淞沪会战,南京保卫战的军事布署会议,都是在这里召开的。
方不为进去的时候,委员长正在与何英青密谈,林尉进去复命了,王世和带着方不为进了偏厅。
王世和屏退了左右,亲自给方不为上了一杯荼。
“有劳侍卫长了!”方不为接过荼杯,状似随意的问道,“建丰兄近来可好?”
“托你的福,总算是有了一些事情可做!”王世和笑着回道。
半个月前,淞沪会战失败后,委员长才算了松了口,让蒋建丰去了南昌,暂任江西省主席熊向晖的秘书。
王世和和蒋建丰都觉的,这是方不为的功劳。
若没有方不为侦破毒杀案,委员长不会这么快启用蒋建丰。
按照轨迹,蒋建丰本就该是差不多这个时候出山的,方不为不想承这个人情,却又没办法解释。
方不为沉吟了一下,看左右无人,才压低了声音,对王世和说道:“上海已沦陷,南京也危在旦昔,整个华东都岌岌可危……不若,让建丰兄将毛夫人接到南昌?”
要没记错的话,开春之后,日军便专门派了飞机,把奉化炸的跟犁过的地一般。
毛夫人就是那时候遇难的。
方不为觉的,与情与理都要提醒蒋建丰一声。
王世和眼珠子猛的一突,不敢置信的看着方不为。
这是委员长的家事,而其中的关系复杂至极,方不为怎么敢沾染这个?
要让宋夫人知道,还不扒了方不为的皮?
又想到方不为与宋家及好的关系,王世和心里猛的涌出一股暖流。
以方不为今时今日的地位和影响力,根本没必要巴结蒋建丰。
要不是真的替蒋建丰着想,方不为是万万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的。
这个人情,怎么都要替蒋建丰承下来。
王世和定了定神,低声说道:“建丰早就有此意了,但夫人死活不答应……”
王世和只说了半句,但方不为自然能明白其中的意思。
一离开蒋式祖宅,毛夫人与委员长,就再无半点关系了。
“名份”二字害人不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