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了很久才听太后道:“眼下正组建三署郎,筹措得怎么样了?”
扶微说:“文阁内差不多了,都是辟雍选拔/出来的良才,对臣很有助益。”
太后点头,“不可轻武重文,要两下平衡才好。”
扶微道诺,“近卫中有很多是出身将门的,正在酌情量才,派往南北两军。”
太后和煦地笑着,“我这里有一人,是冒侯曾孙,请陛下赏他个官职吧。”
冒侯是梁太后先父,先帝朝的国丈,如果是冒侯曾孙,那便是太后孙辈,太后为他谋官理所当然。这些年外戚一直遭受打压,梁氏和楼氏在朝的不多,加上太后又是头一回张嘴,她不好不应允。
“母亲心里可有合适的官职?”
梁太后慢慢道:“虎贲和羽林是皇帝卫队,我愿他保陛下安危,去那两处最好。羽林监中有中郎将一职,陛下看,这个职务可行?”
这就让扶微有些犯难了,羽林中郎将秩比二千石,掌羽林骑和宫廷宿卫,算是个不小的官。如果是虚职,任命就任命了,当做人情奉送也无不可,但这是确确实实的要职,一个没有什么经验的年轻人,上手便是这个品阶,恐怕没人会服。
她犹豫,“两千石官员任命需用印玺,还得通过丞相。若是羽林左右监,臣倒可以立时办妥。”
太后哦了声,眉间似有失望的颜色,“是我不查,叫陛下为难了。无妨,不成便罢,待日后再说也可以。”
扶微老大的不好意思,终究没法回绝,只说:“母亲别急,容我想想办法。”又闲话了几句,从永安宫退了出来。
去丞相官署吧,讨个人情,也要把这中郎将送给太后。于是一路佯佯从夹道里过去,穿过半个宫掖才到南宫,进门是长史相迎,恭恭敬敬行了参礼道:“这样冷的天,上没有传辇?”
她嗯了声,“相父在吗?”
长史摇头,“相国外出办事去了,待他回来,臣即刻便告知。”
扶微感到好奇,看了案头如山卷牍一眼,“政务都处置不完,还要外出公干?”大概脑子忽然抽筋了,打趣道,“别不是有红颜知己相邀吧,丞相年事已高,也当成家了。”
她不过随口调侃,没想到长史怔了一下,“上料事如神也。”
料事如神?她的笑容僵在了脸上,“果真?”
长史不知道丞相和她的关系,直言道:“听闻是位故人,差人到门上送了信,相国匆匆出去了。”一个快三十的男人,不管肩上责任如何重大,婚姻大事亟待解决,就算是皇帝,也不能这么不体下情。
扶微听得晃神,故人?柴桑翁主不是死了吗,他到底有几位故人?她强颜欢笑,“好啊,好得很……年纪大了,该当的……”一面走出丞相官署,想了想又回身嘱咐,“朕也没什么要紧事,丞相回来不必告知。他日理万机,难得忙里偷闲,先叫他把人生大事办了吧。”
长史诺了一声,她装作很有风度,含笑走出了耗门。
好个老妖怪,有了她,还去见什么故人!她在夹道里气得眼睛发花,忽然想起来,命建业回去问清楚,他究竟到哪里与人私会去了。建业回来,脑袋摇得铃铛一样,“长史也不知道,就看见朱雀大街上停了辆軿车,丞相后来随车去了。”
少帝冷笑,“随车去了?丞相心可真大,不怕是政敌设的套,哄他上车,取他性命吗?”
建业呆呆的,“臣即刻命缇骑全城搜寻……”
搜寻丞相?搜寻他做什么?捉奸吗?她哪来那么多闲工夫。再说他精得很,想来必是遇上什么情况了,才会去得匆匆。
她慢慢往回走,边走边道:“路寝里奏牍多,朕可没有丞相的桃花运,还得干活……再等等,等他办完了事,自然要回官署的。”
可是她在温德殿坐卧不宁了半天,及到傍晚,他也没有回来。
她开始焦躁,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真的遇见旧爱了吗?没有人可询问,气恼地去了长秋宫。
长秋宫里冷冷清清,除了檐下侍立的几个黄门,其他人都因皇后病中,被屏退了。她入内寝,殿里的灵均正披着鹤氅坐在温炉前看书,见了她忙站起来,“上怎么来了?”
她说:“来看看你。”丞相可以见故人,她当然也可以见她的皇后。
灵均却侧目不已,“面有愠色,不高兴了?”
她憋了半天,自觉脸都快拉到肚脐眼了,终于一脚踢翻了旁边的青玉凭几,“你在丞相门下这么多年,听说过他有红颜知己吗?”
灵均吓了一跳,“丞相洁身自好,从来没听说有什么红颜知己。”
“柴桑翁主呢?”
灵均怔忡道:“死了啊。”
她气得想哭,“那怎么又蹦出个故人来?难道源娢活过来了?”
灵均不知所措地摸摸后脑勺,“没准借尸还魂了……”
她恨得跺脚,一气之下把手里的玉玦砸了个稀烂。 166阅读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