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时不再开口,瘟老大手下之人也人人面色黯然,恍如锅底。却没有人敢再轻哼一声。只见瘟老大忽一长身,身形电闪,已当先飞掠而去。其余六子带着属下,也只有跟着,无奈地悄然愤恨而去。
足有好几柱香工夫,程窈娘判定敌人已走,方园半里,再无人迹,才突然放声大笑起来。她的笑声如此张狂,让裴红棂都一听惊愕。只见程窈娘笑声半晌才毕,冷哼了一声:“他们果然还不够胆!”
然后她忽低喝了一声:“你们也好来了吧?吴署、张路、刘七?”
只见水中草丛,忽然一下就冒出了三个人影。
程非望着裴红棂忽森然一笑,她这一笑森然中另有妖诡,只见她的眼中也生起了一丝妖诡之意:“你可能很想知道,这三个人又是谁?”
裴红棂已觉不妥,只听程非道:“他们都是‘清流社’的杀手。”
裴红棂一楞。程非已冷冷道:“你刚才是不是想问我为什么温家班埋伏得如此周密,我却还想救你?”
她的面色忽然一变,一张极淡素的容颜上重又生出一抹乖张之意。
“那是因为,我不是要救你,而是要杀你!”
“而且是,亲手杀你!”
她静静地望着裴红棂,脸上有一种猫捉老鼠般的神情。裴红棂面色一变,退了一步,怔怔地望着她:“为什么?”
程非似恼于她还有如此镇定的胆气,冷笑道:“你还问我为什么?你还有权问我为什么?因为嫉妒!因为你是我平生最恨的情敌!”
裴红棂望着她的张狂一面,一双眼却似深深地看了进去。她忽然摇了摇头,肯定而决绝地道:“为什么?”
程非也狠狠地望着她,似要在她脸上榨出一点怯意来。
裴红棂微抬容面,一双眼清定定地直视这个情敌,口里简短而镇定地说:“我知道原因不是这样的。”
程非的面色一瞬间由极乖戾变得极为沉静,她口齿交激,如冰击桨,冷冷道:“没错,这不是原因,但真正的原因告诉了你,只怕反倒伤了你。”
她一扬头:“只为、清流社必须杀你。”
“愈铮生前就是清流社的人。他们欲于浊世狂流中有所匡护,而你身怀《肝胆录》,分明已担负了太多愈铮留下的你却无力保护的秘密。”
“要想让这秘密永绝于世,不给敌人可乘之机,清流社和我们,也就只有杀你!”
裴红棂脸上的神色却反而生出一点豁然。她虽未涉世路,但对这天下自有她一个聪敏女子的那一份洞达。她知道这是真的。可她的脸上反没有悲伤,而是生出一丝寂寞。——世事一场冰雪,愈铮说得不错——世事一场冰雪……朝野之争,正邪较量,也不过如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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