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好’字一声犹未落地,只见那人影已如飞般从那照壁上头凭空搏起。他这一跃,却是向那堂中重又扑去!
大堂上这时正坐了两个人,堂内灯烛虽明,但因为空间过大,却给人一种昏暗之感。只见正位上坐的那个人神情凝定。他出身富贵,体态舒软,坐着的姿式不知觉间就给人一种舒服之感,虽然他座下的椅子那么坚硬端直。
——这样的椅子,虽然让人一见就生威严之感,但想来坐在上面的人一定不会怎么舒服吧?
可他在这把椅子上已坐了多年。从很小很小时,他大概就已预知,自己的一生几乎注定就是要在这样的椅子上端坐而度的了。
“劳心者冶人,劳力者冶于人”,这是他从小在严亲口中听到的最多的一句庭训。可那时他还不知道,‘劳心者’究竟是要怎么样的操劳其心。
他左手陪坐的是个年老之人。那人颔下微有须髯,几近纯白,看年纪已过六十,腰杆却挺得比坐于主位上的人还要直。刚才那叫好之声就是他喝出的。他不是别人,却是已致仁归隐的前国子监祭酒胡玉旨。
胡玉旨祖藉南昌,在这个城中,也足以称得上是一方之望了。他表字祭九,南昌城中,能让他侍坐于侧的,只怕也没有别人,只有裴琚了。
坐于主位上的人正是裴琚。
只见那昏黄黄的正堂中,裴琚的脸色若明若暗,连侍坐于他身侧的胡玉旨也猜不出他心中的所虑。
胡玉旨一直用眼角在默默地打度着裴琚,他在忖度,这个坐抚一地的一方诸候,这个令天下督抚、朝中大佬也不由不为之侧目的当朝巨擘,他此刻心里倒底在想些什么?
——江西一地政局清整、市井安定,可这个让外界小民不由不仰视的人、这个雄踞高座于江西督抚之位已垂七年的人……他会这么看吗?尢其此时此日,在九江陈去病一朝发威,突然捉得华溶,不顾鹰潭华家之忌直接解押至南昌督抚衙门后的此时此日。
——狂风起于萍末,这在外界小民们看来仅只是一桩奸杀案的小事,它所勾连而起的风波只怕就远不仅此了。
只有十多天时间,华溶的那个案子在按察司的衙门就必须了结的了。胡玉旨参预江西督府机密,心里情知满江西的人都正在看着裴琚。而裴琚一直能拒‘东密’于江西门户之外,实是因为:这其实是一场民心之争,他一向没有给‘东密’什么可乘之机。东密之势当今之所以能够风起云涌,胡玉旨知道,他们成势的原因说到根底的根底,实是因为,当今朝中,虽满朝金紫,但有多少权贵,就已构就了多少积怨。那怨气暗结郁勃,沉压地底,正是有这一股怨气,才能托起东密之势一朝而飞,满天地里振翅,到处都听闻得到他们的声响。可那些权贵们知不知道他们正在玩火?庶民不可欺,匹夫不可辱,可持续的发展才是真正可持续的剥削,竭泽而渔从来都是智者不取。就算胡玉旨也是出身一方士绅之族的显贵,可为了平时自己同侪之人的所作所为,有时他甚或都觉得:‘东密’这一场势力的暴发未尝不好,那是和他一样出身望族的权贵们极需遭受的一场惩戒。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2页/共6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