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定贤不敢相信一个总华探长是个低级货色,只能把问题藏在心里看看能不能在陈十九口中得到答案。
瑞兴茶楼。
一个穿着棕色长衫,留着山羊胡,大平头,手中抓着西施紫砂壶的青年人,坐在一张大圆桌上首座,捏着小巧的茶壶正在斟茶。
他将茶盘上三个茶杯斟至八分满,再放下紫砂壶,取出一杯茶,手指轻轻抵着转盘,把玻璃转盘上的茶杯转至下侧。
曾探长与陈警长分别摁住转盘,接下茶杯以右手两指叩桌三下,行了一个叩首礼的规矩。
青年人一边饮着茶,一边把眼神瞥向桌面上一本账薄,语气平静的说道:“靠一本账目想要拿潮义勇一個堂主问罪,是不是差了些?当潮义勇是街边乞食的小字号?”
陈警长啜着茶,笑着答:“潮义勇是大字号!”
“潮州帮的第一大字号!”
“所以,更应该为同乡们做榜样、立规矩,不能纵然有人坏了规矩,否则警队里的潮州兄弟都要没饭吃。”
青年人轻笑一声:“账目上缺的数,潮义勇可以按照规矩补回去,但是大摩文的命怎么算?”
“他手底下的人乱收一点钱,收了多少都没搞清楚,你们就要风风火火的就要杀同乡祭旗,我要是不出面兄弟们怎么服气?”这青年人正是潮义勇坐馆陈十九。
他和想象中四五十岁,人过中年,沧桑风霜的龙头大佬不同,年纪不到四十,正是年轻干练的当打之年。
时间越往前推,江湖越多年轻人,越能卷死一班老骨头。
**十年代的一帮社团大佬都是五十岁往上,堂主也得三十多岁。
现在江湖却不乏十几,二十的堂主红棍,三四十岁的龙头大佬。
五十岁往上要么进棺材了,要么在家里养老。
曾探长也适时的开腔道:“十九哥,出来行,底下人犯事,大佬就必须顶,要是顶不住拜大佬做乜?”
“就算是大摩文手底下的经理私做主张,大摩文也得担起堂主的责任,同乡之间确实要团结,但容不下勾结东莞帮的二五仔。”
陈十九听见二五仔三个字眉头一跳,表情不悦的讲道:“你的人都已经追到海上索命。”
曾探长爽快答道。
陈立又道:“傍晚鬼佬下班前把钱送到差馆门口,否则马栏下下周再开工。”
“下下周开工?”陈十九冷笑:“你让油麻地的男人都吃斋啊!放心,钱一定准时送到,往后规费也按新价来交,不过你!”
陈十九用手指向何定贤:“以后少来我的场子玩,否则阉了你。”
“嗙!”又是一掌。
“送客!”他大喊一声。
曾探长、陈立起身拱手抱拳,一言不发的就转身带人离开,人马众多的潮义勇兄弟则纷纷散至两边,让出一条道来,何定贤也随一组便衣警员们走出茶楼,刚出场子陈立就拍拍他肩头,回头笑道:“阿贤,干的漂亮。”
“要是干不掉大摩文接下来还有人敢做假账!”
至于补不补钱,潮义勇给抓到账目,想在油麻地继续开工就必须补钱,只是事情没那么简单。
说不定要请潮汕商会的大老板出来讲和。
现在事情在江湖上内部解决也方便一些,只是起不到决定性因素,可杀鸡儆猴是必须的雷霆手段。
“师父,应该的。”何定贤答道。
曾探长则回头说道:“钱是拿到手了,不过二十七万对于潮义勇而言也是个大数目,陈十九摆明是被大摩文给阴了。”
“那些钱落在大摩文的口袋里,却要陈十九来填,一时半会陈十九怕是不会消气。”
堂堂潮义勇大佬吃了个闷亏确实不开心。
“这段时间潮义勇同警队的关系不会太好,幸好也没有太僵,得等时间来消化。”说到底都是潮汕帮的人。
也不可能老死不相往来。
这句话却给何定贤提了个醒点头道:“我知道了,长官。”
至于大摩文的家里人肯定也要遭殃,潮义勇估计扒了他全家人的皮,能搜出多少钱算多少。
要是补不回帐明天就能在马栏见到大摩文老母、老婆和女儿……
“唉。”何定贤心里稍稍一叹。
这就不是他能管的事情了。
大摩文既然是个江湖,有些事情敢做,就要有全家富贵的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