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主任的言外之意是:一个三十六岁的大姑娘老呆在家里,是会生出一些古怪来的,赵雅儒的大女儿有些让人摸不透。
五个人下得车来,上了石桥。一阵热风吹来,夹带着阵阵恶臭。桥下的河水黑的像酱油,臭味应该是从河面上飘来的。
七里街地处城南,这里的石桥和小巷很多。
七拐八绕之后,饶平走进了一条仄仄深深的巷子,一路上,王所长向欧阳平介绍了赵家的基本情况,虽然,欧阳平的手上已经有了赵雅儒家的户籍资料,但王所长的介绍还是很有必要的。户籍资料上反映的是过去一个历史阶段的户籍情况。
户籍资料上,赵雅儒家一共有五口人,夫妻俩,三个女儿,赵雅儒的小女儿赵青青在一年前——即一九八三年的夏天在花神湖游泳溺水身亡,出事的时候,赵青青年近十六岁。
这是一个不幸的家庭,赵家的不幸不仅仅和小女儿溺水身亡,还有一件让老两口非常糟心的事情,赵雅儒的大女儿赵倩倩今年三十六岁,还不曾出嫁。
三十几岁还没有嫁人,这在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传统观念根深蒂固的国人的眼中,是不能被接受的。
“赵倩倩是不是有生理上的问题,要么是身有残疾,或者是长得很丑?”欧阳平问。
“恰恰相反,赵倩倩长的非常漂亮,小脸蛋有红似白,特别是她的身材,在女孩子中是不多见的。单在谢举人巷,就有好几户人家请媒人上门提亲。而且都是有头有脸,条件很好的人家。可赵倩倩就是不待见人家。”
“那是什么原因呢?”
“不知道。虽然街坊邻居私下里猜测颇多,但都是一些奇谈怪论,不足为凭。”
“都有那些说法呢?”
“比较多的说法是在婚姻上吃了苦头,对婚姻心灰意冷,所以才决定独身。一段时间,父母逼得紧,赵倩倩便搬到单位宿舍去住了,平时回家的次数也不多了。赵倩倩从小就很执拗,父母拗不过她,也就不再提婚姻的事情了,她这才搬回家来住。”
“她在心理上是不是有问题呢?”
“看不出来,除了婚姻上不听父母的,其它方面都很好,对父母也很孝顺,每个月的工资,大部分都交给父母。”
“这个赵倩倩做什么工?”
“她在市图书馆工,工好,人长又非常漂亮,就是不想嫁人。老两口为此整天忧心忡忡,在街坊邻居面前,也觉得抬不起头来。赵大妈平时除了上街买菜,平时很少出院门;赵老师每天都到文化馆去,很少和街坊邻居搭茬。”
说话之间,五个人已经走到了赵雅儒家的门口。
饶平在巷子西边第三户人家的门口停住了脚步:“就是这一家。”饶平在门上敲了三下。
紧接着,院门里面传来了应答之声:“来了。”是一个苍老而沙哑的声音。
不一会,院门打开了一扇(院门有两扇),院门里面站着一个年近古稀的老太太:“这不是王所长吗!请进——快请进。”老人一边说话,一边望了望欧阳平等人。
老人嘴上很客气,但动没有跟上,她在说话的同时,半个身体仍然堵在门内。
“赵大妈,就您一个人在家吗?”
巷子很窄,五个人堵在巷子里面,这时,从巷子另一头走过来一个挑担子的。
在这种情况下,老人才将院门完全打开:“老头子到文化宫去了,不到饭点,他是不会回来的。”
赵雅儒是一个教师,退休以后,就经常到文化宫去吊嗓子,他一生唯一的爱好就是京剧,每天和一帮票友在一起唱几段。他还会拉二胡,而且拉得非常好,不知何故,赵雅儒后来不吊嗓子了,不但不唱京剧,话也少了许多,他每天到文化馆去,除了为票友们伴奏,就是默不声地坐在旁边听别人唱。
在王所长看来,赵雅儒的心性发生这么大的变化,多半和大女儿赵倩倩老大不小,仍待字闺中有关。可怜天下父母心,天底下,再没有比这件事情更让父母操心和纠结的了。
“你们这时候去找,他一准在文化馆。”老人是想把同志们往外推。
王所长对赵家的情况是比较熟悉的,在赵家,赵雅儒是唯一有主见的人,老伴没有读过书,没有什么文化,也不善于与人交流,所以,不管遇到什么事情,出面的人总是赵雅儒。老太太大概是担心自己说错话,所以才让同志们去找赵雅儒。
“赵大妈,这几位是市公安局的同志,这位是欧阳队长,我们想找您问点事情。”
“公安局的同志找我问点事?不知道是什么事情?”
“大娘,我们在陈家大院的水井里面发现了一具尸体。”
“有这等事情?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啊?”
“就在今天早上,建筑工人在清理废墟的时候,在水井里面发现了一具男尸。”
“快进屋,到屋子里面坐下说。”
这是一个很小的院子,院子满打满算只有六七个平方,除了靠近巷子这道墙以外,北、东、南三面都是两层建筑,赵家只有两间房子和一个小披子(小披子是厨房),在两间房子的上面有一个楼阁。楼阁朝南的地方有三扇低矮的窗户。
老人将大家领进门,屋子分内外两间,里间是卧室,外间是堂屋,堂屋里面放着桌子和板凳,靠墙角的地方,有一个楼梯,楼梯上面应该是赵倩倩的闺房。在楼梯旁边的墙上挂着两把二胡,胡把上缠了一圈黑色的细线,看上去有些年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