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什么。”
南槿搂住木刀,有些困惑地喃喃道:“我只是……想去看看。”
“看看?”陆南栀怔住了。
“不知为何……这几日,我总是梦到父亲,梦到他在狮子巷前倒下的景象。”陆南槿声音嘶哑,并没有陆南栀预想中的倔强与尖锐,反倒透露出三分让人有些怜惜的柔软:“我梦见……一场大雨之后,老陆倒下了,而那个男人,转身消失在了雨夜里,梦境的最后,出现了一座直抵云雾的缥缈之塔。”
“所以……我想去看一看。”
陆南槿抬起头来,问道:“我知道我做不了什么,但难道连看一看,都不行么?”
陆南栀沉默下来。
许久之后。
她再次拨通了崔忠诚的通讯器,直截了当地问道:“和中洲‘红葡集团’的谈判是在什么时候?”
崔忠诚微微一怔,道:“明天柳祎就会带着谈判团出行。”
“给咱们的谈判团多加个人吧。”
夫人长叹一声,说到一半,望向南槿:“有个家伙想看一眼源之塔,她不会影响谈判的……对吧?”
后者抱刀乖巧坐着,小鸡啄米般认真点头。
“……明白了。”崔忠诚已经猜到了这边发生的事情,他头疼地说道:“谈判团的出行,会受到很多关注,我建议南槿小姐匿名出行。”
“没问题。”陆南槿心底的那块石头放了下来。
“另外……我想在八点之前,去小荒山一趟。”夫人披上薄外套,困惑问道:“这几日鹦集是请假了么,为何没有看见他?”
“宋慈的事,我不太清楚,他总是神出鬼没。”
崔忠诚皱眉道:“不过……平日里您有任何出行需求,他应该都是最快响应的。更何况,如今南槿小姐也回来了……”
“罢了,不必刻意喊他了。”
陆南栀喃喃道:“总是如此,难免会累……兴许鹦集正是在休息着呢。”
……
……
黄昏斜阳。
小巷尽头。
大都老城区,停靠在电线杆上的群鸦扑翅而起,掀起一片黑云。
穿着人字拖的青年,双手插兜,抬头望天,就这么漫无目的的,在这片“不受监察”的破旧城区踱步,转弯,直行,再转弯,一条死胡同。
“差不多了……”
宋慈停下脚步,转过身子。
他平静注视着前方,在停步之后,小巷拐角处,缓缓走出了七八位披着粗布麻袍的身影,这些人看到宋慈,俱是沉默。
“诸位,可是太闲了,想找人切磋切磋,打打架,顺便再去医院躺一躺。”
宋慈靠在墙壁之上,面无表情道:“这些日子,一直跟着我,神神秘秘,鬼鬼祟祟……总算是愿意出来一见了。”
这些麻袍身影,并无言语,只是沉默。
他们像是黄昏投落的影子,是夕阳洒下的余晖。
而最让宋慈觉得不安的是……
他对这些人,打心底生不出“怒意”。
换做寻常,他早就一拳头砸出去了……可偏偏面对这些无言的跟随者,他难以动怒,心中刚刚生出打一拳的念头,便莫名其妙地烟消云散。
“有屁快放。”宋慈没好气道:“再跟着我,我就不客气了。到时候送你们去地底见冥王!”
“鹦集大人……”
麻袍身影之中,缓缓走出一位为首者,他的声音沙哑,低沉,富有磁性,“您是不会对我们动手的,不是么?”
“你是什么东西……也配喊我鹦集?”
宋慈眯起双眼,冷冷开口。
此言刚刚出口,他便觉得呼吸都隐约变得困难起来。
他怔了怔,低下头来。
这道影子开口所说的话语,似乎与自己的心跳相连……那生出的怒意,似乎都被无数的柔光所笼罩。
怒意,似乎消失了?
宋慈悚然而惊,这是何其可怕的一件事,这家伙的言语,竟然能影响到自己的情绪!
很快,第二道身影也从人群中站了出来。
“鹦集大人。”
他同样声音柔和地开口,满面慈和地劝戒道:“在我们那里……冥王是一个不祥的词汇,您以后还是尽量少提为妙。”
更恐怖的事情出现了——
“你特么管老子?!”
这样的一句怒骂,竟然只在宋慈脑海之中出现,他甚至没法说出来。
余晖笼罩。
宋慈沉默地攥拢了拳头。
他看着眼前分散开来的一道道黑袍身影,嘶哑着嗓子问道:“你们……是谁?”
回答他的声音并不大,却在小巷的风声中汇聚成浪。
带着虔诚,静谧……还有刻在骨子里的狂热。
“我们是光,是热,是日出,是希望。”
“我们什么也不是,我们只是谨遵圣光意志前行的倒影。”
“我们来自西洲,光明城。”
“我们……来迎接您归乡。”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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