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一百万?个人怎么能有这么多钱?资产阶级死灰复燃啊!尤其一个胡同出来的穷小子,他祖坟有这根蒿子吗!不行,怎么能让这些人骑在我们的头上?我就不信没王法了!这么多钱怎么来的?他说得清吗?得让人好好查查他呀!”
这话让江惠不禁心惊肉跳,还真是越怕什么越来什么。
可她没等相劝,老头子就发话了,不愧是一家之主。
几句话数落得那“恨人富”的老太太没了脾气。
“胡说什么呢!现在的时代就是变化的时代,新生事物多了,什么都在变。你居然说出这样的话,不怕别人笑话?八仙过海,各显神通嘛。我倒是乐于见到有这样的情况出现。一个问题要从多角度去看,先不说像这种没有根基的人,红的快,霉运来了也快。就说他真挣到大钱了,政策也允许,这反而证明了咱们的好日子还在后面呢。难道你儿子、女婿不是在经商?你着什么急嘛,让别人先去试水嘛……”
江浩这时又接过话来,“对呀,谁笑到最后才笑得最好。而且实话说,他能爬到这种地步,其实对我们也是一件好事。据我所知,皮尔卡顿公司正在盖属于自己的大厦,现在的建筑材料这么紧俏,我们完全可以合作嘛。皮尔卡顿有钱,我们有货,这不是天作之合?过去是没有门路搭上这根线,现在这个宁卫民,就是我们的敲门砖……”
这话一说,年京也不禁兴奋起来。
毕竟盘条的生意虽然红火,可靠谱的大买家也不好找,而且通常还得给中间人提成。
“没错,是这么回事。我们要能联系上他,即便是给回扣,也就被剥一层皮而已。那利润肯定丰厚。”
“还不止如此呢。”
江浩偷偷隐藏了眼神里对年京的鄙视,只以乐观的姿态继续启发他,“别忘了,皮尔卡顿公司可是在盖自己的大厦啊。大厦完工了之后呢?所需要的东西简直是天量,别的不说,光灯具、装饰品,或者电话,家具就是个庞大的数字,完全是难以估算的庞大利润。加入我们这一次要能谈成,那基本就是一劳永逸了。所以啊,我这一次打算放低姿态,好好捧捧他,无论怎样,都是值得的……”
这下,不但年京乐得有点失态了,都把筷子碰掉在地上了。
江母满口子夸自己儿子有大将之风,真是精明。
就来连向来沉稳的江父也露出了赞许的目光,为江浩的成熟欣慰。
只是江惠却不免心里“咯噔”一下,堪称心乱如麻。
一方面,她对宁卫民这个人的情感着实有点复杂。
既有难堪,又有感激,更有欣赏,同时还有佩服和畏惧。
虽然她已经开始相信,宁卫民在追求财富的路上已经遥遥领先了他们这么多。
但和头几天发现宁卫民落难,需要她出手相助不同。
此时她却打心里不愿意自己的家人再和他有牵扯。
最好是从此变成平行线,互不相扰,她才能心里平静。
然而另一方面,她又清楚自己的丈夫和哥哥其实都还背着去年倒卖汽车的亏空,现在的运作资金都是自己帮忙从信用社贷款撑着。
如果能够借着这个机会,真赚上一笔,与江家的每个人又都是有莫大好处的。
所以,到底该何去何从,该不该帮丈夫和哥哥的忙,她完全迷惑了。
为此,脸上也不由自主出现了复杂的奇妙变化。
结果这一次,江浩不但再度清晰捕捉到了,年京也察觉了。
两个人几乎不约而同询问。
“惠儿,你想什么呢?你觉得我的计划有问题?”
“老婆,你没事吧?不要担心,我和宁卫民还是说的上话的……”